这涌动令莱克斯呼吸一窒，几乎在错觉中感受到那具热烫躯体中升腾而起的蒸汽。

他已经不是头一回看到超人的裸体，但每一次亲眼目睹那被简陋的布料所遮蔽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目眩神迷，就像染上毒瘾的人挣脱不了毒品。

怪异的幻想令莱克斯的齿根分泌出嫉妒的毒水，而他的舌尖则如蛇信般在唇齿间颤动，尝尽了苦涩和糜烂的腥气。

缓慢的，他朝着超人走了过去。

镶嵌着绿氪石的项圈锁在超人的喉间，每时每刻都在散发对他有害的辐射，从他头顶投下的红太阳的光芒则会削弱他的特殊能力，被照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接近普通人类。

疼痛和虚弱让超人的眼帘疲倦地半垂着，他说不出话，也做不了什么动作。

即使这时候他依然那么固执，蓝眼睛锁定了莱克斯就再没有移开分毫。

莱克斯不在意超人的目光。

此刻超人体内残留的能量远远不够凝聚高温，他不能使用热视线，剩下的那点能量或许足够他透视，然而莱克斯进门之前就会确保自己浑身上下毫无可被超人利用之物——多年的纠缠和争斗让他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莱克斯明白这一点，超人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因此这一刻超人只是用他空茫的蓝眼睛凝视着莱克斯·卢瑟，等待着最终的命运的降临。

“好久不见了，超人。”莱克斯最终用这样一句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我猜你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因为连我也没有想到。通常情况下，我们当中扮演弱者角色的那个人是我，扮演强权的人总是你，而今天，看起来往日的情况颠倒过来了。”

他看起来杂乱无章，莱克斯思忖道。

不是糟糕的那种，是好的那种。或许也不算是好的那种，但总归不是糟糕的那种。

那具赤裸的肉体展示出的肉欲色彩实在是太过丰沛，像是夏季的暴雨和海面的狂风，身为人类的局限让注视着这具肉体的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某些旖旎的、原始的情节……这些联想将超人渲染得既高贵又色.情，然而这种高贵和色.情的定义放在他身上仿佛是极其不合适的，因为超人的神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畏且无谓的平和。

他好像不明白他引人疯狂，不明白他让人神魂颠倒。

瞧瞧他的表情，多么无辜，多么纯洁，又多么敞开和热烈，肆无忌惮地挥洒着自己的魅力，却对此一无所知似的。

那神色让莱克斯厌恨和敌视，又让他狂喜和战栗。

“我当然清楚总有一天我会击败你，超人。”莱克斯说，“但我得承认，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他所言非虚。太过频繁的失败让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也几乎要习惯那苦心谋划后功亏一篑的暴怒和失落，超人之死遥遥无期，有时莱克斯会误以为他的投资和牺牲——他是这么称呼他反抗超人的举动的——仿佛是在重复将巨石推到山顶又坐视它滑落的愚行，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为超人竖起名誉和力量的丰碑。

这一刻是真的吗？

是不是某些古怪的超级反派，姑且这样称呼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专为正义联盟找麻烦的蠢材吧，为了某些原因制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幻境？

他是否被超能力者控制了理智和精神，此刻外界正有无数等着嘲笑和唾弃他的人满怀兴奋地等待他的下一步举动？

这不是自我怀疑，而是理应存在的谨慎。

莱克斯·卢瑟从来都不是能轻易被人控制的对象，他的心智信念之坚曾令精通精神控制能力的人啧啧称奇，莱克斯不相信他会被困在幻觉中，但为了迎接此刻，再怎么警惕和慎重都不为过，如果需要，莱克斯会毫不犹豫地屠杀一整个城市以验证世界是否真实。

他注视着超人，自进门起从未有一秒离开对方的视线，超人亦如他所做。

超人的眼瞳是蔚蓝色，被人们称赞为天空和海洋般的壮阔。莱克斯·卢瑟的眼瞳是碧绿色，人们称那为绿宝石般的瞳孔，昂贵、清透，却在传说里能够杀死毒蛇。

蔚蓝和碧绿在实验室中混合成柔软的蓝绿，多么奇妙，莱克斯·卢瑟和超人，这么多年里他们从未相融，尽管他们之间的纠缠紧密漫长到双方都默许这段怪异的关系，他们也未曾和对方融为一体——他们确乎融为一体，但又保有自我。

在这无声的僵持中，超人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长气。

或许，莱克斯想，我应该称呼那为一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