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站在万人之上的皇,是整个天下之主,也是,苟且的蝼蚁。
生母在他出生时便已经死亡,小时候能活下来依那女人一句话,说的是贱命好活。没有早死夭折,也或者是他实在没有半点威胁力,就连后宫里其他妃子皇子都不愿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对付。
那女人的祖父是三朝元老,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从进宫便是一路荣华贵进,一路荣登皇后之位,哪怕她没有孩子。
而后老皇帝老了,一个冬日里的伤寒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所有人都还高呼着万岁,但是谁都知道,这老家伙命不久矣了。
后宫朝堂都是一派风雨欲来。
那女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偏偏没有孩子,就是女儿也没有一个。
这到不是那个老混蛋的问题,毕竟后宫里的皇子可不算少,而且,那女人和她背后的家族,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可没少给老家伙带绿帽子。
可是没有。
有时候他常常在想,这大概就是报应,哪怕她什么都有,老天就是不给她一个孩子,权势通天又能如何。
后来,皇位的纷争中他自然作为最容易控制的棋子被那女人选中,五岁登基,那女人称皇太后,垂帘听政。
十四岁,皇帝大婚,娶的是太后家族里的贵女。
第一年生了个女儿,他有多高兴。
第二年,他有了第一个皇子,朝堂天下一派吉庆。
然后,他知道他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了。
第二年冬,他染上恶疾,来年春,寻遍天下名医而不治身亡。
登基十一年。
他是天下最尊贵皇,也是天下最低贱的奴。
一举一动,甚至圆房都由不得自己一丝半点的意志。
守不住祖宗留下来的江山,更守不住自己的命。
这样的人生,再来一遍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他不仅身子,就是灵魂也早已死气沉沉,再来一遍,也不过是再死一次。
申公虞躺在宽大舒适的龙床上,看着顶头的黄明帐子眼神放空。
身边伺候的内侍常青第三次弯腰上前,“陛下,您该起身了。”
申公虞就当没听见,他身边这些人,所有伺候的内侍宫女,就是卧龙殿里面最低等的杂物奴役,都是太后的人,当年生下了皇子,那女人要他死,他即便是喝一口水也会染上恶疾。
半响没听龙床上的人有所反应,常青稍微抬起头看,龙床上的‘孩子’平躺着,姿势是皇家典范,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出格不妥,眼神看着头上的黄明帐,似乎,完全没有理他的打算。
常青噗通一声跪下,紧跟着整个殿里的人都跪下。
“还请陛下起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青这一声喊完,紧跟着整个殿里都是整齐响亮的声音,“还请陛下起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申公虞懒洋洋的侧了身子,一张有些瘦到难看的小脸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怖人,眼神无波无澜的看着一屋子跪下的人,而后翻了个身,直接背向这些人,顺便把被子盖在了头上。
申公虞这时才登基三个月,这三个月,一直是战战兢兢小心胆怯,生怕自己有一点不妥当的地方被上官芸婉借此开罪。
大概也是睡不安稳,平常天刚蒙蒙亮,常青才入殿他便已经自己醒了,而后便是紧张兮兮的问道,“我……朕是不是该起身了。”
所以常青一直没觉得伺候他是个多难的差事,何况他七岁入内府,师傅手底下走了五载,自己伺候贵人主子二十载有余,这宫里风云他看得门清,加上心里活络认得清自己的位置,这也才被上官芸婉送来做申公虞的贴身内侍。
今儿个,倒是奇了。
常青见他背过了身子也不急。
也没等申公虞叫他平身,自己已经摆着拂尘站了起来,拂尘随意的扫了扫衣摆,弯腰在申公虞头顶上方轻声道,“陛下,今儿个是若公主回宫之日,您和若公主已经一年多未见……太后特意吩咐过让今日您不用上朝,去见见若公主,姐弟两叙叙旧。”
一个太后,吩咐一个皇帝今日不用上朝,从常青嘴巴里说出来却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申公虞讽刺的勾了勾嘴角,不过也是,都是上官芸婉的走狗,何况她还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不过……申公虞皱了皱眉,若公主?
姐弟两?
他是有一个姐姐的,而且是一母同胞。
只是在他记忆里,他出生那年,他母妃遭了算计,出生时没防住丫鬟的异心,生他时候大出血,导致他从小便体弱,而他母妃却是没有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