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露出一个人的脸。
江九思看着来人,忽地吐了一口浊气。
“原来是你。”
耶律楚面容冷峻,他身上也是狼狈的很,手中拿着几个青果,看着女子。
“怎么了你怕了”
江九思冷冷暼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转身进了石洞。
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女子抱膝坐在一旁,脸色没有表情。
耶律楚走来,将青果递给她。
“吃吧。”
江九思没有接。
耶律楚皱眉,“你们南越的女人就是这般矫情吗老子好不容易把你从那狼群里救了出来,你这要饿死,老子真的是服了”
听完男子这话,江九思抬头,冷冷道。
“你为何要救我,我可记得,之前你是想杀了我。”
耶律楚咬了一口青果,斜勾起唇,“我的事,还由不得你过问。”
江九思知道耶律楚救自己是有他的理由,只不过这头傲娇的漠北“苍鹰”是不会那么容易对她坦白。
女子垂下眼睫,自己失踪这么久,生死未卜的,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此时会怎样,想起最后那一幕的男子那深刻的眼神,于她心中久久不散。
有人轻笑,“怎么,在想那谁会不会来救你”
“关你什么事。”语罢,江九思还狠狠瞪了耶律楚一眼。
耶律楚也不恼,将手中青果扔给她,“吃点吧,想出这个深山,还得花几日,托着一个笨女人已经够老子受了。我可不想这个拖油瓶还是病殃殃的。”
江九思一听,笑了。
“你也只是个与虎谋皮的人。”
这句话明显刺激到了耶律楚,他霍然站起,眸子冷光乍起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江九思拍拍手起身,“我就是个弱女子,还能知道什么。”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你可知余杭”
耶律楚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怔,似在回忆,随即出现了了然的神色。
“怎么你与余杭有仇”
江九思语调淡淡,“有些私事,我正在寻找他。”
“恐怕你是找不到了。”
耶律楚仰头倒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江九思猛然一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余杭对不对”
耶律楚笑笑,没有作答。
江九思急了。抽出脚底的解剖刀就直指男子,眸中冷光乍泄
“告诉我余杭是不是你们漠北派去南越的奸细望仙楼里的众人是不是你们漠北人杀的”她此时眼中已然是充斥着红光,让人只感觉她下一刻就会将手中厉韧刺向地上悠然侧躺着的男子。
而那个男子忽地大笑起来
耶律楚坐起身,“我漠北做事从未那么阴险,还派奸细,真是笑话要不是那和那战北烈的上一场战役太过猛烈漠北伤亡惨重,老子早就带领jūn_duì攻城略地了”
江九思想了想,露出不解神情,“不对,战北烈此行入关正是因为漠北在边境又施加压力,竟和他国联手,破了南越边境防线。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耶律楚的神情错愕,明显的告诉江九思他的反应绝对不是作假。
人的反应都是一瞬。如果是假装惊讶,那惊讶持续的时间会加长且不自然。而耶律楚明显不是,他一听到江九思的话便瞳孔睁大,不似作假。
正因为耶律楚的反应是真的,这才让江九思更加疑惑,这件事,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耶律楚直视女子,紧盯着她,问道,“你南越边境防线当真被漠北给破了”
“事实如此,我何须对你说假话。”
耶律楚咬牙狠厉道。
“他娘的耶律恒背着老子竟然和别人苟合”他一脚踢开面前燃烧着的火堆,十分激动,“漠北此时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外敌,若有他国利用漠北来打击南越。那南越只会将所有的事全部算在我漠北上到头来,两国开战,鹬蚌相争有人是想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耶律楚眼神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安静了下来。
江九思被他这一惊一乍的给惊住,她也知道这件事后面一定另外有人主导着什么,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有能力找漠北的王子作为傀儡,让漠北发兵
她看着安静下来的耶律楚,挑眉,“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余杭是不是那个人的手下或者说,余杭已经被那个人灭口了”
女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耶律楚的唇却越抿越紧,他终究没有说话。
江九思坐下身。拿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画着东西。
“这个圈,代表余杭,之前假余杭被杀,真余杭逃离南越京都,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什么把柄,或者是不想和那个人做事私下逃跑。可是与虎谋皮,焉能有好下场。估计他要已经成了背后之人的刀下亡魂。”
说到这,江九思有些觉得可笑,自己转悠了这么一大圈,却不想自己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中,一步一步跟着别人的路线走。
耶律楚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她,倾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江九思又画了两个圈。将代表余杭的圈放在了中间。
“我左手边这个圈代表着南越,右手这个,代表你们漠北。余杭是两者之间的枢纽,很多南越朝中不能被漠北所知的事情都由余杭掌控。这就是那个人所布好的地图。”
女子紧皱眉头,“我知你们漠北向来兵强力胜,历年来,与南越之战都是以胜告终,很有可能是余杭从中作梗。可是突然出现了另一个有能力威胁着他布好的地图的人。”这样说着,江九思又画了一个圈。
“这个圈,代表着战北烈。”
江九思看着同样皱眉不语的刚硬男子,“而你,正好和战北烈有杀父之仇,那个人便利用着你的仇恨,驱使着你对他做事。当然,他也会适当的给你一些好处,比如下一代漠北王的位置。”
听到这,耶律楚不可思议抬头江九思所说的和真实发生的事都相差无几,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江九思忽然在这个时候抬头,正和耶律楚看来的目光相对,江九思勾唇笑了笑,接着道。
“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对吗暗中杀害南越士兵,让整个jūn_duì陷于恐慌,最后上了战场,这一点对你漠北很有利,而且你也能顺势杀了战北烈。”
“不过,似乎你忽略了一点,下一代漠北王的位置不止你一个耶律楚可以接班。就如你方才所说的那个耶律恒,很有可能已经被背后那人推波助澜当上了这一代的漠北王。隐在暗处的那个人,很聪明,他知道你不是一个可以控制的住的人,所以并没有想助你上位,而且找了一个更能听他话的傀儡。”
耶律楚脸色已经是黑成了锅底,江九思知道,她又猜对了,或许之前在平江岸边的时候,耶律楚已经察觉出来自己被人所利用,只不过他现在才算真真了解了整件事而已。
而他从饿狼口中救下她,想必他也是看出了自己对战北烈来说还有点用处,想借机胁迫战北烈罢了。
思绪归位,江九思抬手,继续又画了一个大圈,将地上所有的小圈围住,丢了手中树枝。
江九思拍掉手中灰尘,“看,这才是那个人想要的东西,他的野心不仅仅止步于漠北或者是南越,而且两个国”
她话落,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笑得自嘲,“我耶律楚,上过战场,杀过人,射过漠北高原最猛最烈的雪雕可终究还是败了”
他眼中似乎有火在燃烧,有不甘,有自嘲。他周身燃起的一腔郁愤都化作手中的拳头,一拳打在石洞的墙壁上,本就已经少了一块肉的手臂被这猛烈一锤,原本凝固的血痂忽地喷洒出鲜红的血
江九思连忙起身,一把拉回男子,“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她许久都没有用过的白色绣帕,仔细地替他包扎伤口,女子的动作不算细腻,似乎还有些粗鲁。
耶律楚表情凝住,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痛感,看着女子长长的睫羽垂下,投在脸上的阴影,让他看不真切女子的面容,只觉得她是如此的娇小,不似漠北女儿家的高大和不羁,心中想着她应该从来没有做过包扎伤口的事。
耶律楚所想没错,江九思的确没有做过包扎等事,因为她所做的都是拆胫剖骨之事。
“好了。”
江九思收回手,抬头看着耶律楚。
耶律楚神情有些别扭,他支支吾吾道,“谢谢谢你。”
嗬这杀人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儿郎还会露出如此“娇滴羞涩”的模样,江九思掩唇偷笑。
“行了,别说谢,现在我们都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同你一样,我可不想带着个病殃殃的拖油瓶走出去这深山,互相照应也是应该。”
石洞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女子不再说话,而男子看着绑在自己手臂上的白色绣帕,也一直低着头,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忽地从洞口刮进来一阵猛烈的强风
耶律楚耳朵微动,惊道
“不好”
他拉起一旁的愕然的江九思,正急急朝着洞外跑去。
可是终究是慢了。
一道黑影正在此时悄无声息的落在石洞口处,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头被黑布紧紧包裹,根本看不出此人的容貌,更别说是身份了。
耶律楚俊脸上带着森冷之气,将江九思护在自己身后,他看着黑衣人,冷冷道。
“是那个人派你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抽出腰间佩戴着的大刀。
刀尖附着月光。亮得渗人。
黑衣人眼中带着杀伐之色,一步一步逼近两人,而江九思却清楚的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眼中的杀意,真真切切是对着她。
没错,是看向她。
显然耶律楚也发觉了,眉头微皱,“你想杀她。”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且沙哑,“这人女人,知道了太多主人的计划,她必须死。”
听到黑衣人这话,江九思心中一惊,难道她方才和耶律楚所说的事都被人听在了耳中。
果然啊。这隔墙有耳。本还以为在这深山中不会在乎,只是现在看来,背后那人的爪牙伸得有多长
耶律楚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江九思护得更紧,“想杀她,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黑衣人冷笑,笑得嗜血。
“耶律楚,你这是要背叛主人吗。”
耶律楚眼中都是不屑,“我耶律楚从没有成为谁的傀儡,也没有主人。”
“好,那我就将你也一同杀了免得污秽了主人的眼”
语罢,黑衣人提起那大刀就朝着两人一砍耶律楚虽手臂受伤,但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他抬腿直攻那人下盘
一刀没有砍上,黑衣人眼中浮现森冷笑意。
“耶律楚。这是你逼我的。”
黑衣人将内力灌注于手中大刀,江九思只看到那大刀疾速射来,刀尖逼人的寒气已扑向了她的面门。
耶律楚脸色一片煞白,他虽动作敏捷,可没有武器,又只有一只可用的手,在黑衣人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最后被黑衣人生生将他和江九思双双逼到了石壁墙角。
黑衣人眼中嗜血杀意不减,手中大刀立即挥来
嗤dashdash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江九思骤然转目,看着护在她身前的耶律楚身体在剧烈发抖,而就在男子的右肩处,已然是鲜血淋漓,那大刀的刀尖正锋利地穿过了他的肩头,从后背刺出。于她自己的喉间,只差毫厘
江九思心中凛然一震
今日还真是坏事接踵而至,莫非老天都不想她活
耶律楚大吼一声,趁此时,一拳砸向黑衣人前胸瞬间黑衣人连同他手中的大刀一同后退
大刀抽出男子肩头的一瞬间,热血溅了她一脸
全身力气用尽,耶律楚身子瞬间瘫软。
江九思立即扶住耶律楚倒下的身体,急切道
“耶律楚,你如何”
耶律楚暼了一眼自己正狂往外冒着鲜血的肩头,微微笑了笑,他摇摇头,只道,“好累。”
然后便身子一栽,靠在了女子肩头。
江九思眸子一寒,“耶律楚,撑住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算是我欠你的。”
说着,她手中银针从背后一出,封住耶律楚肩头穴位,顷刻间血不再往外涌出。
黑衣人不禁微微眯眼,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凡响,还真是留不得了。
他抬步往江九思靠近,手中大刀在地上滑动,摩擦出阵阵火花。
“女人,过慧易夭,下辈子投胎时,记得找准了投,别再这么爱出风头。”
江九思将耶律楚安置在了墙角,嘴角冷冷勾起,瞬间烈艳芳华。
“是吗你当真觉得你能杀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