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忘记了,他身边这个王裕确实是个最不通人情世故不善察言观色之人。
王裕此番见锄头坐下,他根本没理会锄头的言谈决志,就立即好似等到了曙光一番,也顾不得跟人家客气寒暄,根本不看柳玉涵的眼色变化,直接就奔今日的,将那日跟田小午所言之事更加郑重的跟锄头言明一番,说的更是条件优渥,夸的天花乱坠,好似田小午去他王家不是做厨娘的仆役,而是享福的姑奶奶一般。
锄头耐着心思听他说完,喝了一口茶,直接干脆道:“王公子,我家妹子能得您这番赏识,实在是她的造化,不过这事,我家妹子跟我也说过了,寻思良久,着实是不能从命。”
见王裕还要张嘴,锄头摆摆手压下他的话,继续道:“这到真的不是谦虚推脱,或是掉您胃口,故作什么姿态,您两位公子也见着了,我跟我妹子正在积橵些竹木材料,这几日便打算在那江边盖个竹寮草棚,以后也不单单只卖那一种吃食了,还要多些花样品种,家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家妹子的手艺又是自小我姨母教的,别个也不会,这店铺里里外外自是全部指望她了,自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还有空闲去别家做厨娘?还请王公子见谅了,不是我等乡野小民不识抬举,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王裕兴致所至,却不料开头就受了当头一击,出乎意料的被拒绝了,心中郁闷纠结不已,又见院落一角堆着些竹木茅草,看来真是要起草棚盖竹寮的光景,不像是胡编乱造的假话,一时间不好说什么。
忽而灵机一动的转念道:“食肆?竹屋草棚起食肆?不瞒铁兄……”
“不敢当,锄头怎当得起王大公子这一声兄子,况且你我云泥之别称兄道弟实在于理不合,若王公子不嫌弃,叫我一声锄头便好了。”
这实心眼的王裕一心只惦记着田小午的事,当真连客套推辞都不曾便道:“那好,锄头——”
这比石头还实心眼的话,不但让一旁的柳玉涵听了抚额不已,就是田小午在灶房里偷听着,也是一头黑线,这人还真是不客气了啊,这是登门拜访,寒暄客套不会,察言观色不行,可最起码面上的几分面子还是要给主人家吧,人家说地位悬殊云泥之别他还竟真的默认了啊?这就直呼其名了?这人是实在过了头还是太臭屁过了火啊?
这边腹诽着就听闻那王裕讲:“锄头啊——,本公子府上虽是浅陋,那养几个人却是绝对绰绰有余,说句实话,本公子对添加姑娘分外赏识,这月银酬劳一事您大可出价,若是不想兄妹相距太远,你也可以一并入府做事,本公子觉对不会亏待于你,职务任挑,就是给个管事当当也是没有问题的,这一年的银钱拿到手,本公子保证比在这山野乡间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食肆要多了数倍去,还轻省干净,就不知锄头你意下如何?”
“谢谢王公子厚爱,锄头受宠若惊,但还是恕难从命,我等人家虽是贫苦,但胜在无拘无束逍遥自在,高门大户富贵无边,却未必有这乡野小地平常人家的自在,况且此地是锄头祖辈居住留下的地方,锄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背井离乡去别处攀高枝,锄头跟妹子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粗人,一副倔脾气,不会讨好逢迎,这伺候人的事万万是没本事做的,万一不懂规矩冲撞了府上贵人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还请王公子多多体谅,另谋他人了。”锄头一番话,以退为进,却是明明白白的表示伺候人的活计他们是不会干的,言辞决绝,无非是想让这王裕彻底死了心。
谁知这王裕钻了牛角尖,一时间就是没明白人家不是自谦,而是不愿,还一脸体贴的劝解道:“锄头啊,你这番话说的虽极为在理,可也莫要妄自菲薄嘛,本公子绝不是爱屋及乌,是真的觉得你身强体壮,是个看家护院的好苗子啊,假以时日,绝对是管事中的楚翘,怎会没本事干?本公子在传授你几招察言观色的本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且出去外面,接触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将来也可以为田姑娘寻摸个好人家不是?”
柳玉涵与田小午听到这里已不是一头黑线的问题的,直接是满脸汗如雨下,瀑布一般啊,他教人家察言观色?莫要误人子弟丢人现眼了吧?柳玉涵更是直接拿扇子掩面,低着头喝茶,恨不得根本不曾认识这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王公子一般。
锄头却只是淡淡一笑,朗声道:“谢谢王公子垂青,锄头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是那松树才,长不出那松柏势,还是莫要好高骛远的好,我家妹子也是如此,自家这般光景,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是不敢高攀的,锄头如今就想先起了自家的草棚子,卖些吃食,跟我家妹子两人也挣口饭填饱肚子,别的暂无他求。”
“咱无他求?就守着个草棚子?”王裕颇为不解,抓耳挠腮半响,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理由,“可,可这田姑娘终归要嫁人的吧?这总归没有错,难不成还能守着个草棚子一辈子?到时,又当如何?”
但虽觉得锄头的话也没错,但心中总是不甘,他本来也没打算叫田小午给他当什么劳什子的厨娘,原本就是要收归后院,在他那些争芳斗艳的小妾中在添一笔,这收为厨娘不过是一时间的权宜之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来,本以为那么好的条件,这田小午定然是感恩戴德欣然前往的,这姑娘家一人在外,难免凭生孤苦无依之感,到时候他在略施些关心慰藉,这捕获放心便轻而易举了,谁知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姑娘本尊推脱不从不说,连她家长兄也是执意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