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馥平生里第一次磕头,听了这话,忽觉得自己委屈万分,眼泪刷的便流了出来。
她竟不愿起来了。
宋尔雅道:“你要再不起来,我就收回我的话。”
严馥这才连忙起身,可眼泪丝毫都止不住。她一抬眼,见王爷正不咸不淡望着她,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
宋尔雅厉声叫住了严馥。
“这磕的第一个头,是我免了你九族之罪;第二个头,是我为你择了李青。第三个头,便是今日我替你要回这家产。”宋尔雅淡淡道,“我本就可以不帮你,磕头是为了让你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不如你曾经那般得来不需要代价。你若不知感恩,往后便是福报自知。”
严馥忽而如遭雷击。
“谢……王妃恩典。”
这一番话忽而说得她幡然醒转。
严馥缓缓转过身来,默然下拜,心中忽而对宋尔雅充斥着复杂的感情。
可究竟是如何一层感情,便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可会算数?”宋尔雅又道。
严馥想了想,道:“会。”
“那你可会记账?”
严馥面上显出一丝压抑神色,“这……不会。”
宋尔雅便笑了:“也罢。想来这娇小姐中少有人会这些无聊玩意儿。一早有爹爹养着,嫁人有夫君养着,老了还有儿子养着,自是不必想事的。”
严馥知道王妃是讽刺她啥也不会,却只好生生咽下。
可又能怪谁?
自己当时没了娘,虽然她心中有些伤心爹爹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好了,却竟也从未替自己打算过将来之事,又哪知道会有这样一番变故?
可转念又想来,若是没有这番变故,待爹爹寿终正寝以后,或许周姨娘亦照样是这样,霸着这一众财产。
的确是自己思虑太少。若是有面前这女子半分算计……她怕亦不会落得如此,连家中有几个铺子,几亩天地都不知道。
心中悔不迭,严馥眼泪又上了头。方才还私下里恨了瑞王妃两下,现下却忽然丝毫不恨了。
怪只怪自己娇生惯养,丝毫不动脑子!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你给我过来算数。”宋尔雅道。
“这……”算数?这是为何?
严家确是有几本账簿,但这些簿子本就一直掌在周姨娘手中。若是王妃要叫她算数,也不过是加加减减罢了。若要做手脚,早在那登入簿子之前便做了……
“明日你便知了。去吧。”宋尔雅不着痕迹地打断她。
明日便知了?
严馥这一瞬在心中想了千回百转,却想不出头绪。
只是被瑞王妃这么一番伶牙俐齿的教训,忽而她心中亮堂了许多,竟不那么难受了。
她转身对宋尔雅一拜,这才抹着泪走了。
严馥走后,苏恪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宋尔雅。
“怎么了?”
苏恪低眉看她,道:“你便是不答应她,李青亦不能说半个字。”
宋尔雅笑道,“王爷是怕我趟浑水?”
“你安心养胎,这些事情原只消我一句话便可。”苏恪微皱了眉道。
“本王妃近日有些择不到地儿发泄,恰巧早看那周姨娘不惯了,便纯当娱乐一番。”宋尔雅继续笑道。
苏恪闷声道:“王妃倒是趣味奇特。”
“你当我真是为了严馥,或是只想自己出口气罢了?”宋尔雅转念问他道。
“不然呢?”
宋尔雅白了苏恪一眼,没好气道:“严小姐虽已是一届布衣,却在梁州依然有着威望……王爷不是缺粮么?恰可待她成了都尉夫人,再使她出面,一同游说富户捐粮。”
苏恪恍然伸指,点了她额,有些佩服她,亦有些无奈道:“你倒是会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