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回到絮忆宫的柳涟又跟丢了半条命似的，银儿怎么说话她都不理，要不然就是“嗯、哦、好”的这种反应。

柳涟一回絮忆宫，就到屋子里关着自己睡觉去了。

兰芝手上抓着抹布，一脸茫然的看着银儿那双水莹莹的大眼：“娘娘怎么了？”

银儿傻傻的摇头：“不知道啊。”说完就前去抓兰芝手上的抹布道，“诶，我来帮你。”

絮忆宫也找不到什么事情做，重点是柳涟也很少要他们做点什么事情，兰芝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个擦桌子的活儿，打死都不放手道：“我不用你帮，你去陪娘娘去。”

“主子不需要我陪！抹布给我！”银儿也不管，她死抓着抹布不肯放手。

兰芝纯属下意识外加条件反射，道了一句：“银儿你不知道啊？娘娘可需要你陪了！”

“啊，啊？”银儿愣了。

兰芝纯属脱口而出，话都说了她只好想办法圆了：“嗯……对啊！银儿你不知道吧？”

银儿一脸惊吓：“诶？”

兰芝也不管了，反正能糊弄就糊弄：“我原来常听见宫里的来的久一些的宫女，常说什么身怀六甲的女子心情大喜大悲，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最总要的是要有人陪，有人陪解开了心结才好，不然……”

“不然？”

兰芝一咬牙道：“会做一些傻事。”

银儿傻傻的看着兰芝。

兰芝觉得自己貌似有些不负责任，便道：“咳……我是听别人说的，真的假的我不知道，银儿，你还是去看下主子怎么样了的好。”

银儿惊恐的点点头，便去了内室。

嗯，果然柳涟没有睡，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目光也不知底是落在哪里。

银儿刚刚推门而入，一句“主子？”还没叫出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柳涟冷声道了一句：“出去。”

“诶，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丫，要不要和银儿说说，银儿可以乖乖的分担，绝不外传，怎么样？”银儿还不甘心。

柳涟简单粗暴的道了一句：“滚。”

银儿只好关上门出去了，找到兰芝满脸怨念的看着兰芝，一言不发。

兰芝：银儿，你要做什么，咱好好说，别，别乱来啊！

银儿一把抓过兰芝手上的抹布道：“都是你，让我碰了一鼻子的灰，还被骂出来了，我不管，你爱干嘛干嘛去，我要擦桌子。”

兰芝乖乖的到一边去了。

内室里，关上了窗子，整个屋子是极为封闭的状态，只有透过油纸窗的一小口光线往屋中涌入，柳涟抬手放下罗帐，将自己藏在暗暗的地方，盖上锦被，泪水“哗”的一下就滚落出来了。

原来，她也有不害怕黑暗的时候。

屋子被敲了两下。

“出去。”柳涟捂着嘴，想让哭腔淡一些，最好无人听出她的难过。

柳涟本来以为是兰芝的，却没想到，门外的人推开了门走进来。

是洛玄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可忽略的威严：“怎么，朕也不能进来了？”

“皇上？”柳涟裹着被子缩在角落，抬头看着洛玄，脸上还带着泪水，像只惊慌的鹿，随即柳涟突然意识到礼仪，便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洛玄拦下，洛玄告诉她，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她不需行此大礼。

“怎么哭了？”洛玄坐在柳涟床沿。

柳涟泪光朦胧间，还是将洛玄看成了洛扬，抓住了洛玄的手臂，可是她又反应过来，洛玄不是洛扬。

“皇上也躺下来歇息吧。”她说。

洛扬嘴角勾笑，道了“好”，躺在她身旁。

柳涟心中一动，先是冷笑的问自己是不是疯了，可是随即她又冷笑的把问自己的那个自己逼回去，心道了一句，洛扬都可以有别的女子，她现在又不是洛扬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有除了洛扬之外的男人？

这个世上，是很公平的啊。

洛玄伸手将柳涟脸上存留的泪痕拂去。

柳涟只是痴痴地问了一句：“皇上，齐君王还会回来长安吗。”

然后她听见耳边的声音是她最不想听见的回答：“难啊。”

“那样皇上岂不是很累？”

“嫣然，”他抱住她，“其实也没有什么累与不累的，这么多年过去，有这么个齐君王和，没有这么个齐君王，朕不是依旧将这玦玥治理的好好的么。”

她点点头。

她怎么就忘了，洛玄是个孤王啊。

柳涟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道：“皇上也睡吧。”之后，她便感觉到他将她抱紧，他身上的味道，他动作，甚至是他的怀抱，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闭上双眼，眼前依旧是他的模样，挥之不去。

柳涟心中喃喃道，洛扬，你要选择忘记我了，对不对？

……

之后的两个月，柳涟都没有看见过洛扬，她产期将至，身子变的笨拙许多。

银儿扶着柳涟在御花园四处走动。

又是春天了啊，一年一年的，四季循环，御花园里绿草红花，颜色光鲜。

“主子，你看这花好漂亮。”银儿扶着柳涟指着一簇野花道。

柳涟微微蹙眉：这御花园里怎么会有野花呢。

“主子，你说，这花叫什么名字？”银儿道。

“是野花吧。”柳涟道，“只是这御花园里怎么会有野花。”

银儿扶着柳涟到那野花跟前去，无所谓的说：“有野花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什么鸟雀衔来的。”

柳涟怔了一怔，又苦涩一笑。

是啊，野花有什么奇怪的，她这样的人，不是也入了皇宫么。

银儿看着柳涟的表情不大对，以为是柳涟又想到了洛扬，于是道：“主子，你别想齐君王了。”

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戳到了伤处。

柳涟蹲下身子，轻轻拂过那野花。她才没有想他，光是想，又有什么用，他不还是一点也不在乎她么？

她还是他的一个玩物，想念的时候才会来看看，可是不想念了就不想念了，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她的腹中甚至还有着他的孩子，但是，那样却也叫不回来他。

他或许，是忘记了她吧。

突然她觉得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那种疼痛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因为为太过剧烈，她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好在银儿将她拉住，扶起身来。

“主子，你怎么了？”银儿扶住她问道。

柳涟捂住肚子轻声道：“好像是要生了。”

银儿还只是个小姑娘，听到这话，她便手忙脚乱的，迟迟不知道怎么办，她第一个反映就是将柳涟扶回絮忆宫，找兰芝，兰芝毕竟是在这宫中待得久的宫女，遇事也冷静。宫里的嫔妃生产，她也见得多了，指挥起来非常流利，见一切事情妥当了，她陪在柳涟身旁。

“银儿，你去通知皇上。”兰芝说完，指着絮忆宫中的几个宫女道，“你们三个去找稳婆，还有，你，去烧热水，剩余几个姑娘照顾娘娘，不得有误。”

一炷香的时间，人都来齐了，几个稳婆在柳涟身旁喊着用力这样的话语。

柳涟痛到已经决定一切都麻木了，她泪水眨眼间就不断落下，感受着肚子剧烈的疼痛，耳边是嘈杂的声音。

洛扬。

她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名字，嘴上一个字都没有叫着，眼泪不停的往外滚落。

她哭着在心里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