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扬见公孙辗离开后，关好门，这便去看柳涟。

柳涟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脸色苍白，唇色是绛紫色带着红，长发泻下随意的搭在她香肩处，衣着凌乱，全身带着一种虚弱屋里的感觉。

洛扬看到她这样，锁紧眉头，没有出声，便想去衣柜处寻来一套衣服，过会施针，将她体内的毒暂且止住，再帮柳涟换衣裳。

他打开衣柜，顷刻间怔住了。衣柜里的衣裳款式极多，长袖短袖襦裙褙子……这倒没有什么，而奇特的是，所有的衣裳是清一色的白。

她为什么喜欢白色的衣裳呢。白色，明明是不详的颜色，与红色相对，象征着死亡。

洛扬视线看向床上的女子，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他取出一套衣裳向她那个方向走去，将衣裳放在床榻上。

洛扬看着柳涟，此时此刻因为中了毒而昏厥，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一只手微微张开搭在胸口前，另外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床榻上，呼吸浅浅。

洛扬将她的衣服褪去扔在地上，面前的人儿便一丝不挂的在他眼前，肤色雪白，身上还有几块刚才争执逃离时泛起的红色印记，洛扬看着那几块红色的印记，心中一阵怒火，心道：公孙辗难道是想将涟儿……

他轻轻触碰几块红色的印记，那些红色的印记只是因为争执时留下的印记，很快便消去了。他微微皱眉，若是他方才知道公孙辗是要将他的涟儿给……他定然要将公孙辗碎尸万段，只可惜，自己心里一软，放人走了。

不过倒也是奇了，他什么时候也是会将人放走的？这也不大向他的作风。

……还是说，因为她？

洛扬反手将床头前的抽屉拉开，取出里面一套黑布包裹着的银针。

他起初是在这屋中找笔墨时，偶然看见的，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套银针，现在一想，兴许是当时她练针灸时用到的吧。

洛扬看着柳涟一丝不挂的身子，方才心思没有往这“邪”上想，直到他此时必须要找准穴位，不得不看着她那白嫩的肌肤，心里一阵乱跳，慌乱间，不小心手轻轻的触到她的胸前，顿时间，他只觉得手上一软，指尖微颤，下意识，收回了捏着银针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洛扬微微皱眉，不过是个女子，他却觉得心里百感交集，温暖与苦涩让自己内心一直都不是原来那般安宁的。

他干脆闭上眼睛，继续施针。

洛扬确确实实是可以闭上眼睛找穴位的，他习毒术也习过医术，只是医术没有他的毒术那样厉害了，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觉得医术没有用处。

很早之前吴歌问过洛扬说：“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何毒术比医术高明了那么多，想杀了谁是眨眼间的，想救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你何时见我救过人，”洛扬跟他说，“那些要死的，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我没有必要去救。而我若是要用毒术杀的，就没有必要去就他了，医术，不过是一种很无用的存在罢了，所救之人苟延残喘的活上一段时间，终究是会死掉了。”

洛扬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某一天里去救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子，还会被一个人左右着情绪。

他突然觉得床榻上的女子身子轻轻一颤，睁开眼，看见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了。

洛扬手上一僵，心里一阵波涛汹涌。她醒过来了，看了自己很久么？

偌大的屋中，很是安静，这种安静是很自然的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尴尬的气氛洛扬之前与柳涟讲话，两人沉默时，是一片死寂，气氛显得非常诡异，而这时却稍稍有些缓和了。

“好些了没有？”洛扬问她。

柳涟轻轻的一笑，想让他不要担心，她说：“辗哥哥呢？”

洛扬看着她那一笑，心里就更复杂了，他不得不停止跟她说话闭上眼睛道：“我先将针施完，过会在跟你说。”

他不知道柳涟是什么表情，闭上眼睛继续为她扎针，心里起起伏伏。

柳涟其实才清醒没多久，她是被疼醒的。银针扎在穴位上，针针都是刺痛，她睁开眼睛一看，最先看见的就是洛扬在帮她扎针，其次就是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竟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紧接着针落在一个穴位上，她觉得一痛，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很巧的与洛扬双目对视。

针扎完了便需要等半个时辰再撤针。

这半个时辰也可以算做短暂的休息了。

“涟儿，你很喜欢白色？”他问她。

“是。”柳涟轻声应道。她突然想起当年娘亲下葬时大雪纷飞，柳府上下以白色装点，她后来一身白衣跪在墓前，谁拉她都不走，后来是冻得昏过去被府上照顾她娘亲的丫头带回去的，那年她才十岁，从此以后一身白衣就再也没有变过了。

她明白自己一身白衣像是与世界格格不入，孝衣一样的颜色，是她对自己的最后的保护，是对娘亲的最后的一点记忆。只有让人觉得她白衣全身都会惹来祸患才会敬而远之，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很特殊，但是……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也只有这么一种办法了。

柳涟回过神来时，洛扬已经将她身上的银针去了一些，只剩几针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柳涟突然问他。

“你不见你师父了？”洛扬没有回答，手上忙着，还在跟她讲话，“蓝衣告诉吾，你师父这几日可能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