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莉咬住唇,将惊叫咽了下去。
丕平见状欣慰地笑了笑,用不沾血的左手紧紧握住奈莉的手,轻声说:“把我的戒指脱下戴上。”
奈莉没有问原因,快速依言照办。丕平的手指枯瘦,她毫不费劲地将那无纹饰的金戒指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手上。那戒指在触碰到手指皮肤的瞬间猛然发热,随后竟然逐渐消失,像是融进了奈莉体内。
“这是我身为上一任观测者,能给你的唯一的礼物了……”丕平强忍着剧痛向奈莉交代后事,声音越来越低,“一定要摧毁魔物一号、二号和宝藏本身……之后他们会让你成为观测者,那时……”
奈莉几乎伏到了丕平唇边,才听清了他最后的嘱托。她神情严肃,蔚蓝的双眸因为专注不时闪动,等丕平说完郑重地颔首:“我一定办到。”
“至于怎么解决魔王,只能让你自己想办法……我也无能为力。”丕平彻底放松下来,捂着伤处向后一靠,头枕在悬挂的维尔德亚地图上,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眼角的笑纹如漾开的波纹:“很高兴认识您,再见。”
奈莉摊开手掌,再垂头看看身上的血迹,牵起唇角答道:“再见,丕平大人。”
丕平眯起眼,吐出口长气,全身猛烈颤抖了一下。他的伤处现出一个诡异的光洞,如同漩涡般扭转,越来越大,最后将丕平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咣当。
黑色匕首落地,地图上印下模糊的血痕,室中只剩下奈莉一人。
她缓步走过去,将匕首插回腰间,环顾四周杂乱的公文和抄本,一瞬间显得有些茫然。她在这书房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才找到了出口,一路离开宫相所居住的塔楼,她竟然一个人都没撞见。确切地说,宫相塔楼所在的南侧几乎空无一人!
这状况实在太过异常,以至于即便丕平已死,奈莉还是精神紧绷--谁知道某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国王会不会执意要置她于死地?
奈莉小心翼翼地取道花园绕往中庭,却迎面撞见两个神色慌张的侍女,她们手里、衣服里都揣着什么东西,瞧见顿时奈莉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就往另一边逃开。奈莉觉得莫名其妙,往中庭的方向疾走了片刻,又遇见了好几个逃难般的仆役。中庭方向的嘈杂声隐约可辨,混着人群的吼叫和马匹的哀嘶。
来不及多想,奈莉矮身从花园一掠而过,到了内宫墙边一个翻身上了瞭望塔,却发觉塔中连侍卫都不见了踪迹。她从塔上俯瞰中庭,只见下面赫然乱成了一团。
不断有重装的骑士从红堡正门列队疾驰而出,而惊慌失措的仆役们在四处乱奔,全不听试图维持秩序的亲卫军指挥。再看红堡护城河外,梅兹北门的方向竟然升起滚滚浓烟。
呜--
示警的号角从城中各处传来,梅兹大小神殿的礼拜塔也纷纷鸣钟,号声钟声汇成一片,振聋发聩,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头。
奈莉迅速下了瞭望塔,随便扯住一个跑过的铁匠:“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一边挣开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叫:“魔军到城下了!所有人都完了!”
奈莉脸上有片刻的空白,她任由对方急急逃开,深呼吸数次才再次回到现实。滞涩的思绪被迫运转起来:看来卡尔萨斯也知晓了丕平死亡的消息,居然立即带了魔军逼城……她脸色一变,立即闪身回到空无一人的内宫墙。
她不妨以最大恶意揣测伊珐等人,他们手握她的性命,很可能为了拖延卡尔萨斯的脚步将她当做筹码;而另一边,他们也会逼她立即想办法杀死魔王、成为观测者。
这样的状况下,她稍有不慎便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反过来想,如今情势紧急,系统无法再临时找一个观测者,只能依靠奈莉;卡尔萨斯万不得已不会对她下杀手,她暂时无性命之虞。这样的条件若利用得当,风险亦是最佳时机。
奈莉揉揉眉心,咬唇思索片刻定下了策略,便闪身向着红堡中枢飞身而去。
她很快撞见了方才那个领路的御前大臣,对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住奈莉:“陛下找您很久了!快随我来!”
瞧他的样子,似乎对方才克洛维下令追杀奈莉毫不知情。
奈莉点点头,肃容跟着这位大臣穿过红堡斗折的走廊和楼梯,来到了一间陌生的大厅外。御前大臣只作势请奈莉入内,自己只站在门边。
一颔首,奈莉缓步穿过厅前的八根廊柱,面前豁然开朗。头顶是巨大的穹顶,以繁复精致的马赛克装饰,圆形大厅以洁白的大理石柱支撑,每根柱子的空隙中是尖顶的细长窗户,可以看见梅兹城的全貌。圆顶正中开孔,一束阴沉沉的天光从中漏下,照在厅中央微微下陷的圆形凹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