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我意识到,那人不是二爷,二爷早已葬身沙海,那人应该是老邓。
“醒啦”老邓转过脸来,甩手扔给我一包东西。
我慢慢地打开,是二爷的半件衣裳。
“你睡着的时候可没少喊二爷,我瞅着挺揪心的,就帮你下去看看,但墓室已经填了流沙,原先的构造面目全非,只能找回这半件衣裳了。”老邓说道。
看着这血迹斑斑的半件衣裳,我心神黯然,这小老头一生与鬼打交道,治病救人,从未为自己考虑过一星半点,想不到落下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小子,你知道为啥旱烟啜两口,就要敲几下吗”老邓托着烟杆子,倒扣着在门槛上敲几下,掉出黑乎乎的烟草渣子。
我愣愣地摇摇头,他抹着微笑,重新啜了一口,火星子亮了起来。
“烟管有三截,要是烟草吸干了还不退出去,内里就全堵上,这烟啊,就吸不出半口。世上哪有永远安逸通顺的烟杆子,敲敲杆子,推陈出新,别老给自己添堵。”老邓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说得对,人死如灯灭,一切已如灰,我该振作起来,挑起咱鬼门的大梁,毕竟旁门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咱的五子镜不放。
打开心结,我也不再觉得那么苦了。
“老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我问。
他静默地盯着破庙门口,那棵大红松树下的大吊钟,神情怆然。
“老邓,如果你愿意我能用虎撑送你下阴世,往生轮回。”我劝道。
“不用了。”老邓晃晃脑袋,干巴巴地望着那口大吊钟。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执念,或许在老邓的心里,杨司令交代给他的任务,他会一直执行下去,只要挂钟岭的黄昏照常洒在这座山头。
第二天,郭俊已经回了家,我拜别了老邓,玉娇和我已是阴阳同体,自然跟着我,至于天赐。
他的七魄随着坐棺阵消散了,无法往生。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着老邓,守着挂钟岭,守着那大吊钟。
于是我下了山,敲开了郭俊的家,虎子一开门就喊我七哥。
“七哥,我爹回来了。二舅呢”他张望两眼。
“你二舅有事先走了,让我来打声招呼。”
“先生吗”里屋传来了郭俊的声音,这老小子吞了棺材菌,服了糯米菖蒲浆已经痊愈了。
“我是来辞别的。”
“我还没报答先生呢”郭俊急了,但见我灰着脸,也知道挂钟岭对我而言,是个伤心地,多留无益。
“明白了。”郭俊点点头,然后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必须告诉先生,让我盗古墓的并非天仙子本人,是个瘦老头,按理,应该是他来找我,但却换了天仙子接头。”
我脑子一荡“那老头长啥样是不是一副病秧子,老咳个没完”
“先生见过”郭俊诧异道。
他说的应该是邹占星了,这老家伙应该是为了尸冰而来,那我就更应该尽早离开了。
见我转身要走,郭俊拍了下虎子的脑瓜子说道“娃儿,给先生磕三个头,谢他救了咱们一家老小。”
那虎子愣愣地点头,怔着两眼珠子扑倒在地上,咚咚磕起来。
我原本想阻止的,但我知道要不让他们这么做,他们不会心安,平头老百姓,没啥贵重的心里,只有诚心连着黄土地,一并谢过。
道别了虎子他们,我走到了大榕树下,几个小孩子在欢实地着砸元宝。
这时候大榕树下,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孩子们围着小老头坐定,一副天真的模样。
“爷爷,爷爷,给我们讲讲故事吧”孩子们嘟着小嘴囔囔着。
“好,好iddotiddotiddot”小老头脸上洋溢着笑容“那咱么讲个什么故事呢”
那些孩子吸吮着小指,歪头歪脑,半天憋不出个主意。
“讲个挂钟岭的故事吧”我说道。
那小老头眯着老眸子望了我一眼,豁开嘴一笑“好那咱么就讲讲这挂钟岭是咋来的”
孩子们立即拍手称好,老人用沧桑地口吻讲起了那个尘封的往事,在欢乐声中,我向着村口走去。
咚咚咚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挂钟岭上,传来了悠长的钟声。
我望着那片黄昏,晚霞晕在岭上,我想,一定是老邓他们集合的钟声,此刻杨司令他们正坐在岭上,战士们围在一起,畅快淋漓地喝着酒,诉说着久别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