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二十来人的仪仗,八人扶灵,两盏九莲灯照路,金童玉女一路伺候。但最奇怪的地方是,两口棺材同日葬
郭老爷子走出来冲一老乡打招呼“刘老瓜,咋回事谁家的白事儿这么晦气,连报两丧”
那个叫刘老瓜的摘了包头上的白毛巾,擦了把汗“可不晦气这事儿啊,还真他娘的邪乎”
我估摸这刘老瓜是心里有话憋久了,说俗了就是肚子里憋了个大屁,这是真的,人是最守不住秘密的,稍微有人问,嘴就松了,还不用软磨硬泡去撬。
所以这刘老瓜眯着小眼睛,神秘兮兮地说“犯煞了,逮谁谁死”
“这是怎么着”
这可中了刘老瓜的下怀,他这是憋久了就差一个愿意听他叨逼的。
“老邪门了,搁儿几千年都没这遭邪乎。一连两天同一家中死人,老种家知道不”刘老瓜支开小眼睛,说得头头是道。
老爷子木讷地点点头“可是那种烟草叶儿的老种”
刘老瓜点头“可不是这回老种家怕是得绝种了,连着两天爷们两个早上吊死在横梁上。村子里头都说老种家死得不干净。”
郭老爷子一听,嘀咕道“不能够吧,老种前天还逗我孙儿玩呢,咋就说走就走呢”
“谁知道呢”刘老瓜说得双眼大开大合“昨早上我瞅了一眼,吓得一宿没合眼。就说老种的孙子,种小满,二十来岁的小伙儿,除了犯点烟瘾,也没啥不良嗜好,今早上吊横梁上的时候,插了一嘴的烟,烟味儿呛了满屋子。”
说完这话,刘老瓜咽了口唾沫,四下打量一阵,然后觉着卖够关子了才说出这件事儿最诡异的地方。
“村子里早传开了,说是山狗回来啦。老种家爷孙两个都是抠了脚心,放干了血才死的。那地上躺着一只只指头大的肉钻子水蛭,肉钻子见过吧吸血吸得肚子都歪了”
老爷子听完这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哪有那么邪乎,咋不报案呢”
刘老瓜扭捏着脸一笑“瞧你说的,自古道山高皇帝远,这事儿警察来了也不顶用,何况咱那老村长还特地嘱咐全村不报警,不报丧,当天理,当晚埋。”
刘老瓜说得正来劲儿,这当头上来一麻脸老婆子,揪着刘老瓜的耳朵就往回拐。
“你这破勺漏嘴,咋啥都往外说呢”老婆子气得脸都歪了,然后霍开嘴冲我和二爷马虎地笑笑“他就一卖西瓜的庄稼汉,猪油吃多了,满嘴油,瞎说的,信不得真哈”
看着刘老瓜那对老夫老妻打花枪似的跟上仪仗队,我有理由相信,刘老瓜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二爷也深信这一点,所以也不赶夜路了,带着我到村子南山,生火过夜。
看着莹莹的篝火,我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就问他郭家孙儿是咋回事
二爷说,眼睛不单单是心灵的窗户,还是阴间的通路,小孩子莫名哭泣,是看到啥了,因为孩子太小,五谷杂粮吃得不多,未染上尘世习气,所以能看到那些东西。
所以他才吩咐郭老爷子准备路祭,人都贪钱,鬼是人变的,自然也贪,纸钱烧到天亮,那些浮游浪鬼就不会跟着回家了。
我听了二爷的解释恍然大悟,难怪现在乡下有小孩的人家都会备些纸钱急用,敢情是用来收买那些糟东西的。
“小七,还记得今天刘老瓜所说的不”二爷拿柴火翻了一下火堆说道“保不齐那逗郭家小孙的就是今天棺材里的老种。”
“你是说老种死得不干净,成了游魂”
篝火在二爷的翻腾下越烧越旺“差不离了,今天看到棺材你想到啥了。”
我心里一凉,除了想到七岁那年的旱骨桩,我还想到了“黑面四角”。
黑面四角,是一白事儿的说法。棺材盖上铺着黑纱,四角挂上五帝钱,称之为“黑面四角”。凡死得不干净,寿数未尽意外死亡的,都得照着这茬儿办。
“算你小子说对了。”二爷往火堆一搅,滚出两块番薯,叹道“两丧连报,同日出葬,不干净啊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小七,看来咱们得在这拐磨山待上一段时间了。”二爷把剩下的柴火一次性扔了进去,火焰顿时腾腾燃烧,映出二爷浑浊的老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