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温御修一脸黑线地拍开了容惜辞,丢他上场后,嘴角微抽的明莲默认了这种合体参赛的方式。
然则,容惜辞以合体论赢得高的赞誉后,西苑顿时掀起了一阵夜间寻人合体的狂潮!所有的江湖人都出来在外闲晃,遇着心仪的,便勾搭上去,谈得来了,就拉进房内,打个彻夜决定上下,然后第二日手拉着手去参赛。此举一来,好处便是意外地促成了许多情人,而坏处便是许多人打了一夜,做了一夜,疲惫不堪,无法参加下一轮比赛,间接地给温御修减少了许多竞争对手。
接下来的几场,留下的俱是体力充足耐力十佳的精英,越至后头,温御修两人越是叫苦不迭。眼看着几场下来,所剩无几了,明莲的题目开始因着合体之事而有所改变,往刁钻处出,即便有提前告知题目给温御修两人做准备,仍是把他们俩累得气喘吁吁。两人本无心夺筹,是以在气势上便输了文余逝几分,而在耐力上又逊于黑纱男子,更遑论那屡次寻人替他参赛的江承了。
到最后一场时,场上仅剩下了黑纱男子、江承、文余逝以及温御修俩了。
明莲脸现疲惫地走到了台中,看了一眼这奇数的下方人,喜上眉梢。
“今日倒数第二场,需得两人配合方可完成,本阁主先前说了,因着留下之人不多,是以本阁主仅要两人便足矣。这两人日后可是要成为本阁主得力助手之人,这在处理人事问题以及同同伴的配合能力万不可缺,因此本阁主设下了这一局,你们大可想法子寻求可助你之人相助,这也是考验你们能力之时,之后同对方一块合作,胜出之人,便是我入幕之宾。如此,可有异议。”
明莲这么一说,文余逝的脸顿时变得臭青了,场上留下来的,仅有五人,除却温御修一对,便仅剩下两人,明莲此番安排,明显便是要他们余下三人相争。
江承闲适地勾起了唇角,轻蔑地瞧了文余逝一眼,便径自走到了黑纱男子的面前,两人这么一站,很明显便是组队了。刹那间,场上气氛便给冷了下来,失了同伴的文余逝可谓是五味陈杂,他呆呆地站立在场上,直觉他们射过来的光里,带着嘲讽与哂笑,笑着自己没有同伴,没有人际。
长沉一口气,他将拳头攥出了条条青筋,强逼着自己道出一句:“我弃……”
“且慢!”一声厉喝乍然从他身后远处而响,随着最后一道尾音落下时,一身黑衣的封无恨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文余逝讶然开口,可封无恨却是看也不看他。
拱手对着明莲道了个礼,封无恨便微有侧身,下巴扬向文余逝,对着明莲道:“明阁主,先前在下因有事临时离开,今日方归。听闻文余逝已打进后场,在下急急赶回,来助他一臂之力,还望阁主相允。”
好不容易能踢掉一个一个人,封无恨却及时赶回,明莲的脸色自是有些不悦,但表面功夫依旧做足:“你并未打入此场,依着规矩,不成。”
封无恨颇有些急了:“阁主,规矩是人定的,再者,在下只是助他,若胜,则仅由他一人进入下一轮,若输,则由他自去。还望阁主宽宏,不若这于他而言极不公平,明阁主乃是人上之人,当是不会作此不公平之事的。”
薄唇抿成一线,明莲口气一沉,思虑到自己的地位,便应了此事。
此时乍见封无恨,文余逝心头当真是不知是何感受,思念,或是感激。每每欲出言相问对方几日何去,却是话哽喉头,道不出声。而封无恨自归来后,便未曾瞧他一眼,仅在赛前准备时,同他淡言几句,其中疏离,由此可见。
打了个呵欠,容惜辞咂着嘴巴看着别扭的两人,戳了戳正蹲在地上,给他绑缚腿脚的人:“诶,你说他们俩这是怎地了。”
用力地一拧好两人腿上的结,温御修直起身来,仅是淡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人的事,咱们也莫管了。有缘无缘由得他们定,我们只管想法子赢了便是。”
这一场赛,是要求合作双方将自己的一条腿同对方的一条腿绑在一起,号令声下后,便一同前冲,最快取得前方一里处高树上的红绸,再将红绸安然无恙地带回原位者,方可获胜。这一场,不但考验两人的合作能力,尚比试彼此的武功同轻功,文余逝两人的武功早有见识,而黑纱男子同“江承”的虽不知底细,但想必也不差,这一轮,要胜出,难!
然则,当号令一下时,却是频频出现意外。
文余逝因与封无恨相交已久,彼此间对打数次,对对方的武功都有所熟悉,是以合作起来极其协调,但凡事总有个例外,本来他们同温御修两人仅差半步的距离,却在即将奔到红绸处时,封无恨心急了,喝了一声,将内力尽数灌足于脚下,提步便带着文余逝冲了出去,岂知因着文余逝始料不及,这足下的步子未能跟上,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整个人差些便要被封无恨拖行出去。
情急之刻,封无恨发现此事,赫然便抱着文余逝身子一翻,砰地一下,他被重重地撞了地,而文余逝被他好好地保护在怀里,未有受创。这一下子,饶是明莲也始料不及,而随之,仅次于他们的黑纱男子两人,因着他们的摔绊,而被阻住了前方的路子给,差些被倒地的他们绊倒。待黑纱男子整顿好时,温御修两人早奔出了丈外,取得了红绸。此时此刻,未绊倒的四人,尚有一次机会可以反败为胜,那便是在温御修两人回身折返之时,攻击他们而取得红绸,因而这最后一刻,温御修两人都极其凶险,真气满贯全身,全身戒备。容惜辞也取下了避免身姿不便而背负背上的白玉琴,扣指便按上琴弦,时刻准备着反攻。
近了,离这四人愈发的近。刹那间,他们动手了!
但!却并非攻击温御修两人,而是文余逝动手攻击黑纱男子!
意外屡屡发生,让在场众人都不免一惊,瞧着文余逝动手,封无恨凑近问了一声后,便同他一块攻击黑纱男子同“江承”,将他们欲攻击温御修的所有招式武器都给拦下,场面顿时乱做一团,连在场边围观的众人都把呼吸给提到了嗓门眼,静看这突然的转变。
一声“走”随着文余逝的厉喝灌入了温御修的双耳,身子微有一顿,便同容惜辞颔了个首,加快了脚速,往终点冲去。没有了他人阻挠,这一路极其顺利,是以温御修两人很顺利地便赢得了比赛,获得进入下一轮的资格,而余下四人,斗得不可开交,缠斗做一团,竟似都放弃跑回终点,并无人的脚步往终点那处挪去。
“江承”已有不耐,眼底划过凶光,忽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朝地猛砸,霎时白烟弥漫,人影不见,文余逝两人的攻击便得被迫暂停,而这一刻,“江承”便带着黑纱男子往终点冲去。
一轮争斗下来最后,能进入下一轮的,仅有温御修两人同黑纱男子两人,文余逝却是无缘再成为明莲的入幕之宾。
放下了手里的黑剑,封无恨愕然地瞧着文余逝,抖音而落:“为何。这是你心心念念的权力与地位,你便这般放弃了么。”
文余逝低眉敛目,未有作答,他低下|身,将两人腿上相缠的带子给解了开来,随手一扔,转身便走。
行得寸步之后,他蓦然回眸,对着封无恨静静而言:“我要走了,你,走是不走。”
静默须臾,觉出他语中之意,封无恨绷紧的脸上蓦地绽开了笑颜,微一颔首:“走!”
今日之后,江湖上又多了一对令人艳羡的江湖眷侣,他们一人白裳一人黑衫,一人使着一条白鞭,一人用着一把黑剑,云游江湖,见义勇为。他们用了另一种方式,去成就了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获得了赞誉与权力。哪怕这是一个不以惩奸除恶为正派的江湖,也不阻他们在江湖上的受人敬仰的地位!然,这都是后话了。
目送着两人的远离,温御修脸绽喜色,知晓方才那一摔,已让文余逝解开了心结,接受了封无恨的爱意。他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仅有最真诚的感情。手心握来了一个温暖的手,容惜辞与他相视而笑,看着迎着日光,消失在广场尽头相扣的手,心底生愿,愿他们一生安好。
抛弃权力同心上人离去的一幕,竟在无意识中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些许多为了胜出而发生一夜情之人,在瞧着了这一幕后,心生感触。拉着对方的手,齐齐离去,浩荡的队伍,迎着天际而走,一时间,竟走得个干干净净,仅余风拂过心尖。
明莲高站台上,目视远方,嘴里道出一腔怅惘:“真羡慕。”
在众人愕然回眸时,却发现明莲已不见了踪影,仅在风中带了一句“下一场,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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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湘阁后,温御修两人是累趴在了床上,一个推着一个去拿吃的,愣是不想动,结果滚着滚着便给迷迷糊糊睡着了去。再醒来时,已是夜幕降临,容惜辞将温御修踢了下床,唤他去找吃的。
叹了一口,温御修给容惜辞裹紧了被子,把迷糊的他往床里塞去,便行了出门。
如今为了给他们休息时间,比武定在了三日后,这三日的时间他们可随意支配,调养身子。打着还睡不饱的呵欠,温御修迷糊着双眼,摇摇晃晃地朝膳房走去,一路上因着今日文余逝带动之故,许多前来的江湖人士都走了,西苑安静得紧,仅有数个留下想瞧比武结果的人在走动,但温御修同他们没啥关系,便也未多加理会。
行到膳房,大厨见到是温御修来,忙将容惜辞爱吃的菜给备好,笑眯眯地把食盒挑给了温御修,乐呵着拍他的肩头,言道他对容惜辞真好,温御修笑着谢过,颔了个首,便带着食盒离去。
膳房离明莲所居的莲印阁不远,本来他从湘阁到膳房是不需经过莲印阁的,但由于这千香阁里曲折的道路设置,使得直线距离极其之短的路子,都能绕它个七七八八才能行到目的地。而在千香阁如此之久,加之先前也曾派人探究过地形,温御修早已摸出了路子,知晓在莲印阁附近,有条幽深的小道,那处有一株高树,从那儿借力,跃上丈外的房顶,便可直线回到湘阁。
未免容惜辞等久饿着,且为自己省下气力,温御修当即便采取了这个法子,悄无声息地从膳房往莲印阁那附近行去。
这里的人都知晓他在明莲心目中的身份,对他去哪儿都不阻拦,只要不会影响到明莲便成。温御修乐得是一蹦三跳,悠哉悠哉地往莲印阁走,结果,却在拐向莲印阁前,同拐角处一人撞个正着。
哎哟了一声,忙护住手里的食盒,抬眸一瞧,正见黑纱男子压低了帽檐,一句对不住也不言,匆匆忙忙地便离开了。疑惑地望着那风仆背影,温御修不禁蹙了眉头。
这附近乃是莲印阁,这黑纱男子竟能在此往来自如,且端看他行色匆匆,怎么看怎么古怪。撇了撇嘴,罢了,左右这是明莲该关心之事,他一个外人着什么急,他只需要赢得了比赛,便成了。
提步一折,转到了拐角,吓!正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明莲,你……你作甚呢,吓鬼么!”
此刻的明莲脸色一片惨白,目中呆滞,看到温御修仅是寥寥一眼,便淡漠地转移了视线,口吐冷音:“他走了么。”
“嗯?”温御修提眉疑问,“谁?”
“他。”
“……谁?”
“罢了,”轻拂袍袖,明莲不再多言,转身便往莲印阁里行去,嘴里却无意识地喃喃,“是他,不是他。”
云里雾里地挠着脑袋,温御修看得迷糊了:“这两人究竟作甚呢,奇奇怪怪的。”
睨了明莲进屋的背影一眼,温御修思虑到手里的饭菜快凉了,便提快了步伐,朝小道而去。
因着小道僻静之故,人声都沉寂些许,未免自己动静太大惊扰了他人,他放轻了步伐,停下了吹哨,左顾右看,鬼鬼祟祟地迈步朝小道尽头的高树行去。眼看着小道便在眼前,却听里头忽而响起两阵低声高笑,生生将他吓了一跳。他乃是从斜处而来,那幽深小道里头的景致乃是盲处,是以里头之人是谁,他也瞧不甚清。
这条小道,应是以前建千香阁时,方便运输物质而辟的通往山下之路,只是在建好之后,许因阁主不舍之故,一直留着,仅在外头,用蓊郁的树木遮掩,不让人查。
而因此,这地儿可是极其隐蔽,一般而言,没什么人进入,加之小道掩在树木之中,难以行走,更是没人过来,如今,竟会有人在此,端的稀奇。
身子一侧,便紧贴在眼前高屋的墙边,微一伸头,去瞧那处情况。只见高树附近,不自然地摇曳着树影,显然有人在那里动作,只是由于周围树木繁高,挡住了那里人的颜面,故而无法看出他人是谁。
轻咬双唇,灌足内力于耳,用心去听,却因位置偏远之故,仅能偶闻几声笑,余下的对话,却是半点听之不见。他驻足听了些许时候,浑然未觉时间过去,手里的饭菜已有凉意,直待里头树影婆娑,摇晃的枝叶朝正路而来,惊觉他们已走出,温御修方回神。
睨了一眼上方屋顶的横梁,微一咬牙,便掠起身子,双手双足撑于梁上,屏气凝神,凝注视线,看往下方。
不多时,便有两人的身影印入了眼帘。
喝!竟是江承父子俩,目下的江承虽仅能看到他的头顶,但从其身散出的纨绔之味,显出此人乃是真身,却不知这两人究竟来此作甚。
静望着他们远离,确信周围没有人气后,温御修方缓缓下落,回望了一眼,便拔至了小道之处,行至最里头。
低头一望,只见微燥的泥土上印着几个浅浅的脚印,应是江承父子俩的无疑,这脚印杂乱,看起来,他们在这走了不下几圈。然则,凝目瞧清,便发觉这儿的脚印,在高树前约莫五寸的地方显得极其之乱,竟似反复踩捻土地,印得那处脚印极其特别。
踏足上去,在那里走了几下,便觉被反复踩捻之地的土质较为松软,若无猜错,应是常有人翻撬之故。好端端的,来此翻撬土地,若说没有鬼,温御修当真是不信了。弯了下|身,掏出铁骨扇,便要撬土,却在这时,耳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至,心中一骇,以为是他们去而复返,看了眼高树,这树枝叶单薄,实非隐身的佳处,无奈之下,只得跃树借力,往左侧方的高屋顶上掠去,伏在屋顶。
须臾之刻,便有一男子匆匆赶来,寥寥看了一眼,便窜进了小道之中,几个响屁声落下,震得温御修的脸都黑了。敢情那人是来借地出恭的,想到那地方要被污,这探究的心顿时便给消了去,黑着脸,便提食盒回了湘阁。
此时容惜辞早已等得不耐,看到温御修归来,怒气冲冲地轻踹了几脚,也不多话,掀开食盒,端出饭菜就刨了个干净。而温御修却因想着今夜之事,食之无味,看似在给容惜辞布菜,这心却飞往了一处。
直待容惜辞吃饱,摸着肚子打了个嗝时,他方端着一碗满满的白米饭,回神过来。
低眼一瞧,傻眼了。
“嗷,容惜辞,你竟将菜给吃光了!”
“嗝——”
抱着容惜辞躺倒于床时,温御修眉头仍紧皱不舒,看得容惜辞疑惑不已。
拧了他眉头一记,容惜辞问道:“你怎地了。”
温御修摇了摇头,对上容惜辞那灵动的双眸,本欲言的双唇又给阖上了,他不忍容惜辞为这些事操劳。再者,这些人再乱做什么,也同他无关,再折腾也是折腾千香阁,害不到他去。
可他越不言,容惜辞越是不喜,砰地一下翻身就坐到了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猛摇:“你作甚呢,有何事快说,莫非你瞒着我同明莲鬼混!”
无力地打开了容惜辞的手,温御修单手撑头,薄唇紧抿:“甭闹,没甚的。”
容惜辞老不乐意了,眼瞅着他不肯说,登时便翻了脸,直接扒衣服!
“喂喂喂,甭闹了!”
“你说是不说,不说就做!”
“停停停,怕你了。”
将今夜所见所闻言简意赅地道出后,容惜辞也沉默了,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沉吟道:“这江承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在著书人那处并未有他的出现,且他的容貌同你相似,你说,你可是暗中勾引了明莲,以致他思念于你,寻了个同你相像之人借人睹人。”
“……”揉着自己的额际,温御修把容惜辞甩了下来,“早知不告知你了,简直是在废话。”
嘶叫了一声,容惜辞就炸得扑了上去,同温御修扭打做了一团,待得温御修被胜利的容惜辞压在身下气喘吁吁的时候,容惜辞才高兴地叉腰在他身上大笑。
温御修却是无心同他说笑,揉着自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知为何,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啧,”容惜辞也不胡闹,开口问道,“要不,我们再去那处探探?指不准,那儿被埋了什么尸首。”
这心底的一个“好字”刚想出音,却愕然想起那奔去出恭的人,脸色一青一黑,又把那字给压了下去,“我……想还是甭去了罢。罢了,睡觉!”一个翻身,温御修就把容惜辞往床里塞,卷好被子,拂袖熄了烛火,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