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都走了,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好么”
“不分开。”看着这个前后苦苦等待了我两世的女人,我别无所求,别无所报,我想起张龙虎说的话,心底都是凄苦。我已经是一个普通人,我无法从命运手中夺回将要失去的什么,但在她身边一天,我就会好好对她。
我和苗玉也要走了,要离开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河滩。临走前,我想再看看自己的过去。我们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先到了小盘河。我没有再到河滩边的河眼,但是当我放眼望去的时候,就想起那片沙土地的深处,有一个灵灵。大河滩的风,吹了几千年,在这一刻,它仿佛撩动着我的心绪。望着那片沙土滩,还有流淌的河,我出神了,呆呆的想着灵灵,她没有来世,她会在什么世界里
“咿呀”
一阵婴儿欢快的呀呀声骤然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回过神,转身一看,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从身后的路慢慢的走过去。他们都是质朴的庄稼人,穿着一身新衣,可能要去走亲戚。他们对孩子很怜惜,爱的不得了,一路走,一路逗着孩子。
我的目光一下子呆住了,我看到那个咿咿呀呀不停喳喳乱叫的孩子,她还很小,白白胖胖,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水灵灵的光。那一瞬间,我的目光有些呆滞,一种强烈的震撼冲击着我的心。我仿佛看到了灵灵,这个孩子,和灵灵何其之像。
“咿呀咿呀”那孩子望着我,顿了顿,接着就欢快的挥舞着小手,咯咯的笑起来。
这对夫妻抱着孩子,渐渐走远了,我呆了很久,忍不住想要追过去问问,问问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出生时有没有什么征兆。但脚步刚刚一动,我又硬生生的停下。
前世的事,就在今生最后终结吧。每个人都无法掌控命运,我不想再去追问,不想再去探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今生再见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最终仍是悲剧,那么,我宁愿永不再见。
只希望,她能茁壮健康的成长,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离开小盘河,我带着苗玉继续慢慢的走在那条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路。我们从小盘河又走到望山崖,从望山崖走到了排营附近。小九红不在了,排营群龙无首,已经陷入了崩溃散乱的边缘,大批大批过去靠排教生活的人离开排营,那座巨大的沙堡,已经开始空旷,或许,再过上几年,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
吱呀
我听到一阵缓慢的车轮转动的声音,那声音让我感觉隐隐的熟悉,当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推着小木车的外曾祖母。
“孩子,你长高了。”外曾祖母的身体还很结实,我很少见她,但是她的神情,言语,都有种隔辈人的慈祥和亲切,嘘寒问暖,问了很多琐事,她的神色有点阴沉,道“陈六斤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慢慢跪倒在地,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爷爷当年对不住奶奶,但他永远都回不来了,我替爷爷磕头,替他道歉。
“咳咳咳算了算了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你还计较个什么”木车上的外曾祖父愈发衰老,不停的咳嗽,断断续续道“不要难为孩子”
看着我,外曾祖母的眼角湿了,或许,她能从我的长相上看到一丝奶奶的影子。
人,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过去的毕竟是过去的,活好我们的现在和未来,才是真理。
我问外曾祖母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她笑了笑,看着外曾祖父,道“老头子还没有转够,趁着我还能走,再带他去转转,去转转这个丫头真俊,孩子,好好对人家,父母把人家拉扯长大不容易,疼着她”
吱呀的车轮转动声又慢慢的远了,我和苗玉走在路上,外曾祖母带着外曾祖父,也走在路上。我想,老蔫巴或许已经和莲娘到了长白山的外围,金大少和谭小秋也到了自己想去的城市。
我默默在心里唱着巡河调子,这曲悲歌,传唱了千年,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