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整个世界仿佛都肃静了,微风无声,时间静止,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漫天越下越大的雪,从初时的盐粒大小变成了现在这如同鹅毛一般的雪片,洋洋洒洒亦如春风柳絮一般,只是那春风柳絮带来温暖,而这鹅毛大雪却是刮过无限肃杀萧瑟。
殷冥和司马皓轩身影纠缠在一起,所过之处剑气激荡,杀气四射,扬尘飞灰之中,却只见他二人手中剑刃相撞激起阵阵火花。
不远处的曹子俊和楚江却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住了,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司马皓轩的武功其实这么高。在他们看来司马皓轩偶尔练武却并未见得有多精进,而他此时却能和前朝东煞三魔之首的修罗殷冥缠斗如此之久,还未处下风,不得不令人惊叹,除此之外,却也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怖。
想及一个人,是如何将自己包裹于层层伪装之下,隐藏隐忍如此之久,直到最后不得已之时才予以显露。这样一个人,若是恭维几句你可以说他深藏不露,也可是说他城府颇深。可是就算再要伪装,也总会对身边的人有所表露,而他司马皓轩没有。他将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暴戾都藏在了他那副温润如玉皮囊之下。或许,这才是所谓的成大事者,而更或许,这才是世人所称道的帝王之相。
见自己的招数轻易被司马皓轩化解,殷冥心中万分惊愕,但转念一想已是明白其中因由,那压抑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收拾不住,如同山崩一般在心底蔓延而出。手中出招愈发狠厉,几乎招招都是直取命门。而司马皓轩似是已经猜到他的意图,更是出剑抵挡,一时间,两人更是都得难舍难分。
面前的这张脸,还是如初一般平静淡然,就连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都给人以一种冰凉如水的感觉。不像他殷冥,从一开始就被冠上东煞修罗的名号。是了,他是修罗,是鬼神,从一开始就是游移在黑暗中取人性命的恶魔,又岂能奢望有朝一日站在阳光之下,接受阳光洗礼?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资格。虽是背着前朝皇帝遗子的名号,但他依然只是一个生活在黑夜中的鬼魂,前半生都受制于人,现在终于想要夺回主动权,却是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而他,却亦是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人,最后甚至是那些记忆,都要离他而去。
而这一切,偏偏又都是出自他手,他根本没有埋怨的资格。
突然之间好恨,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没有在三年前就死了,为什么他一定要去争夺这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天下······为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迅速动作间在耳边烈烈作响的风声,便是手中长剑与司马皓轩手中的剑的碰撞,一下又一下的拼尽全力,震得他的虎口一阵生疼。
眼看着殷冥眼神中闪过一丝飘忽,司马皓轩看准时机,手中长剑瞬间虚晃一招,左手顺势劈开一掌,直击殷冥胸口。
殷冥没想到司马皓轩会突然来这招,凭着早前在东煞练就的本能反应瞬间朝后倒去,歪身一扭,准备从另一次横剑朝司马皓轩砍去,却不想他如此却是正中了司马皓轩的下怀,就见他身子随着他的角度移开两步,手中长剑直顺着他的衣袖从他胸前划过,行至他握剑的手腕时剑锋一荡,直击他手腕经络。
殷冥握剑的手瞬间松开,长剑脱离他手。司马皓轩见此情形,在殷冥弯身去捞剑的时候反手一掌击中他的后背,殷冥身形不稳,踉跄两步,忙捞过长剑翻身相迎,这才看到司马皓轩的剑已经横在他颈侧,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突然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殷冥垂目看向司马皓轩的剑,只见有片片雪花落于剑身之上,纯白的雪花映衬着清冷的金属色泽,却是显出一种别样的冷艳,带着丝丝让人伤感的悲凉。
事已至此,倒也不觉意外。
殷冥握着剑的手松了松,抬目看着司马皓轩,浅笑开口:“动手吧。只要你的剑再往前一寸,就可以取我性命。”司马皓轩,只要杀了我,这天下和你想要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而我也能真正的为自己做一回主。
听闻此言,司马皓轩微微一怔。为什么他刚刚从殷冥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带着解脱一般的放松,仅仅一瞬就消失在他眸中,转而又恢复了他原来的冰冷狠厉,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角荡开的邪肆更加浓烈。
心头莫名一软,司马皓轩沉声开口:“殷冥,你知道孤并不想杀你,只要你投降,孤可以送你走。只要你此生再不踏足京城,再不蓄意复国,孤可保你此生平安。”
不杀他。这是司马皓轩一早就做好的决定,虽然知道以他二人此时关系而言,拼个你死我活都尚在情理,而他就是不想殷冥死,亦或是让他死在自己手中。时至此刻,他能真切的从殷冥眼中看到凌月的影子,那种执拗的坚强,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理由。再联想到他此前的经历,倒也能对他多几分了解。
所以不杀他,想放他走,是给他一个成全,亦是给自己一个安心。
司马皓轩知道,虽然之前凌月已经和殷冥恩断义绝,可是那深藏于记忆中有关幼时相依为命的情谊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杀。若是他司马皓轩就此杀了殷冥,今后又如何让他在凌月面前泰然处之。殷冥虽然有错,但错不至死。毕竟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殷冥并非是意图复国的主力,真正的幕后黑手乃是傅桑洛,殷冥和陆正源都是依他的命令办事。可现在傅桑洛和陆正源皆不出现,这背后似乎藏了更大的阴谋,所以,留着殷冥的命,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护我此生平安?”殷冥闻言眯起眼睛很是好笑的看着司马皓轩,嘴唇轻轻阖动,似在咀嚼他的用词,进而开口,语气嘲讽:“司马皓轩,你以为我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么?你是不是忘了,东煞杀手,最不怕的就是死。今日我死你手里,倒也不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