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冥。”
“殷冥······”
······
只能一遍又一遍唤他的名字,每唤一声,便带出那难以言表的情绪,过去所有种种皆在脑中重现,那么多年相伴成长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汐一般在心头荡漾开去,最后竟是戛然而止,停驻在三年前的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满眼都是血红色,是那年被困于皇城之内的绝望,而殷冥站在她身侧,一向冰冷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少见的柔和,眸子里泛起隐隐水光,嘴角勾勒出的笑意带着决绝,他望着她,吐出毫无分量的两个字:“等我。”
而今天,终于是等到了。
一声声如咏似叹,更像是魔咒一般。殷冥只觉得她的声音仿佛肉眼不可见的细丝,一圈紧接着一圈缠绕上他的身子他的心,然后那丝线慢慢收紧,一丝一寸的镶嵌进血肉,带起一阵令人战栗的疼痛。然后他感觉到此时正抱着他的手臂募得收紧,细长的胳膊绕上他的脊背,双臂间用力,直教他觉得呼吸困难。
突然之间明白了。
她以为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口猛然一阵闷痛,徒然生出层层的不忍,他怎么能真的狠下心来让她苦等他三年?殷冥闭了闭眼,长长叹出一口气,一声一声的回她。
“我在。我在。我在。我回来了······”丝毫没有不耐烦,殷冥声音低沉,压抑着的情绪随着一声声平静的语气倾泻而出,那么淡然流畅却是意味悠长。
微微垂下眸子,映入眼帘的是凌月披在悲伤的长发,丝丝缕缕浓黑好似绸缎,此刻缠绕上他的手指,细腻冰凉的触感从指间直传心底,这感觉让他如此怀念也是如此心疼,手上动作不由一滞,下一瞬,他便强迫自己的手从她的发丝之中抽离出来,仿若不经意般缓缓抚摸她的背,那么轻缓的动作,似乎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痛苦的小孩。
夜色中一片安静,甚至听不见不远处红姐花坊里传来的阵阵丝竹声响,凌月就那么任自己靠在殷冥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任他的气息包围住自己,停了片刻,她终于侧转了头,侧脸贴着他的肩头,形成一个倚靠的姿势。
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内心中的汹涌澎湃逐渐消退下去,只剩下潮汐留下的斑驳印记,凌月深深呼吸几口,只觉得这样的安然,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释然。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的反应,殷冥身子明显一僵,停了半晌才终于迟钝的松开了手,颤抖着扶住了凌月的肩,扶正她直视她的面容。凌月环着殷冥脖子的手臂松了松,却没有完全放下,愣了一阵才抬眼看她,眼神中甚至带了些许羞怯,看得殷冥更是心头一颤。
银白月光之下,久别三年终于重逢的两人终于得以相望,看着彼此既熟悉又略带几分陌生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软了下去,而此刻没有言语,良久的沉默中,只感觉时间就此停驻下来,此刻即成永恒。
仿佛过了几年那么久,凌月终于伸手抚上殷冥的侧脸,手掌轻触他面颊的皮肤,只听到内心深处的一声长长感叹,酸涩且无力。他的面容较之三年之前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让他原本就冰凉如水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沧桑,还有丝丝缕缕细不可见的情绪,隐藏在他的眼底。
好想问问他这三年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可是嘴唇阖动几下,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顿时就觉得委屈,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看见凌月哭,殷冥眉头微微蹙起,眸暗了暗,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的泪水一一仔细抹去,感觉到那冰凉的液体染上他的手指,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软了一分,莫名就让他有些心慌,而更多的心疼却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喷涌而出。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低沉的带着安慰又满含着宠溺的声音近在眼前,凌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咬紧下唇,眼睛里一片水光,明明暗暗之间,心底一阵震颤,闷闷“嗯”了一声,低垂下眼,强迫自己把那些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眼底。
凌月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柔弱,哪怕是打落了牙齿,她也会面不改色的合血吞进肚里,就连是任宇驰,也从未见过她流泪,更何况是别人。而她此时却在殷冥面前哭得如此狼狈,也能得知殷冥在她心中所占分量之中。
殷冥是她的太阳,是照进她晦暗生命里的第一束阳光,自从他救了她的那一天起,她只为追寻他的背影而活,寥寥数年,从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这一路走来,全都是为了有一天能与他比肩而站,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在他面前,她也宁可只做多年之前拽着他的衣摆,因他对她与其他人的不同而暗暗开心的小姑娘。
而此刻在殷冥心中,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心口堵的难受,但却不能有丝毫表露。注视着眼前的凌月的眼睛,竟然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灰心,轻描淡写的一笔,却是让他无法忽视,他没忍住又低叹一口气,伸手拢了拢她耳侧的碎发,最终手指轻轻抹过她沾有泪水的下眼睑,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长久的蹲在地上腿都有些麻了,殷冥略有些踉跄的扶着凌月站起身来,淡淡说一句:“跟我走吧。”然后扣紧了凌月的手指,他假作不觉,当他握紧她时,她指尖有一瞬间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