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轩儿所说的怪医的女儿?孤的毒可是你父亲配制的解药?”老皇帝的声音略显虚弱,可是气势却不减当初,依然掷地有声,威严凛然。
凌月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老皇帝口中所说是司马皓轩硬加给她的身份,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却只能低声承认道:“喏。”
“起来吧。”老皇帝一拂袖子,声音缓和了一些,又低声咳嗽两声。
司马皓轩上前两步,在老皇帝身边站定,低头与他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凌月站在原地,尽力低下头去,浑身僵硬如冰,犹如芒刺在背。
很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也很久不曾有过如此的惧怕,仿佛身在敌人巢穴之中无路可退一般。这种不安,让凌月极不适应,甚至莫名的有些烦躁,却是不能表露分毫,只能紧紧攥紧了拳头。
“父皇,您今日身体可是好些了?”
“比前些日子是好了些,但依旧疲累的很,整日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父皇,今日送到您宫里来的吃食可都是经过银针探过?”
“哼。”老皇帝突然冷笑一声,颇有些无奈:“何止是吃食,往后进孤这宫里来的任何东西都要仔细查看。你也看到了,门口守着那么些侍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如此层层保护,却是让我丝毫感觉不到安全。”说着长长叹一口气。
“父皇哪里话。”司马皓轩立刻赔笑开解:“父皇福泽深厚,虽是前些日子中毒现下里也没有大碍了。我今天带了怪医的女儿来,就是为了给父皇请平安脉的。相信过不了许多日子,父皇便又能龙马精神,更甚从前。”
这谎话说起来连草稿都不用打啊。凌月心中默默,抬眼撇一眼司马皓轩,对他很是不齿。转念一想却也是明白他的苦心,没有一个老人能平淡接受自己行将就木的事实。就算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了,却还是希望身边的人说些好听的假话来哄骗自己,之后顺带着自己也开始骗自己,如此自欺欺人,到时候真的死亡降临,那种不甘和难受,才是让人最无法接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能够坦然接受自己要死的人,除了修仙练道之人剩下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了吧。
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执掌天下,说白了也还是个凡人,怕死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罢了,说白了,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孤自己的身体孤自己知道。你说这些宽慰孤也是没有用处。不过既然带了怪医的女儿来,那便由得你吧。”老皇帝摇摇头,伸手放在身侧的桌案上,司马皓轩立刻上前殷勤的帮他卷好袖子。
凌月上前几步,在踏板上跪下身子,从袖口里拿出一方丝帕,垫在老皇帝的手腕上,左手扶住,右手搭上他的脉搏,微微低头,恭顺且谦卑。司马皓轩看着那方丝帕微微一愣,旋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微微上扬,转瞬即逝。心说凌月果然是准备充足,如此这番,定然让老皇帝对自己几多赞许。
不消片刻,凌月便收回自己的手指,取回丝帕,躬身退后,再度跪下:
“圣上龙体已无大碍,只是仍需静养休息,万不可大动肝火,亦不可食生冷刺激之物,如此调养,相信不久便会痊愈。”
这些不过都是说辞罢了。其实凌月心中清楚的知道,倘若老皇帝能熬过这个冬天已属万幸,至于痊愈,更是不可能的事。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用药力维持住他的身体,按目前的样子,怕是等不到入冬就要瘫痪昏迷了。只是这些,是万万不可宣之于口的。
司马皓轩听着凌月说完,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明了,躬了身子对老皇帝说:“父皇,儿臣一会将凌月拟好的药方拿来,交给庞公公可否?”
老皇帝眉头微微一皱,点头道:“近些日子叫你母妃也不要来看孤了。让她自己好好在宫里养着。现下陆正源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皇后已被禁足思过,你且让你母妃多费些心思在六宫的事情上。”说完,抬头淡淡看一眼凌月,摆摆手对她说,“既然是医怪的女儿,孤总要赏些什么才是,你先下去吧,庞公公自然会带她出去。”
这明明是有什么事不想让凌月知道。凌月自然明白,低头谢恩,起身离去。
关上房门后并未见曹子俊和庞公公,才迈两步就听到屋内传来极压抑的声音道:
“这女子和怪医,日后留他不得。”
是老皇帝。
凌月眉头微蹙,嘴角却是荡开冷笑。抬眼看向面前不远处的殿门,却觉得它无比刺目。自此,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何为鸟尽弓藏,这皇家的人果然不负她望,连背信弃义都是这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