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很冷,是一种寒到骨缝都在咯吱咯吱响的阴冷。凤天还没被放进抽屉里,此刻正直直地躺在一张小床上,一面白布将他盖住。凤凰在门口顿了顿脚,川乌回头看她一眼。
川乌,原来人死了以后就是这样的啊。凤凰睁着大眼睛,说话的模样像是以前,她每次学到了什么新的东西,都会感叹地:“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川乌心里很难过,他的小鸟,不应该看见这些。
凤凰在门口停过一次后就直直往前走了,川乌牵着她来到床边,一手捻着白布角。
“我来。”凤凰说。
他低头看她,缓缓摇了摇头。凤凰却接过那角白布,轻轻地,生怕吵到熟睡的人,一点一点地掀开了。凤天的表情有些痛苦,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凤凰还是带着咽呜喘了一下,然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唇。
白布掀至胸口,凤凰看见爸爸的手仿佛还握着方向盘一样紧紧攥着,她轻轻拂过那只手,想将它扳平。可是啊……凤凰一颗泪打在他们相连的手指上,小声啜泣起来。
“川乌,老爹的手好冷好硬。”
川乌猛地回身将她抱住,一手遮住她的眼,一手将白布拉上。但无论怎样,凤凰已经记住了老爹最后的样子。
痛苦的,遗憾的,僵硬的。
“老爹没有外伤怎么会死呢?”凤凰像个没人要的孩子般委屈。
川乌的喉结上下滚动,尝试了好几次才能说出口:“心肌梗塞。”
凤凰边哭边摇头拒绝相信这个解释:“老爹没有心脏病的,他一直很健康。”
“出狱后天叔来过初雪堂一次。”川乌也是刚刚才听说的。“天叔觉得不舒服,让老爹给他开点药。”
凤凰转头去找,川老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也受伤了,脖子上戴着护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护颈令他很难摆动下巴,那副样子其实有点滑稽。凤凰盯着这样的川老爹看了好久好久,一时无法接受。
“小时候我们总是说初雪堂能够起死回生,川老爹难道没有诊断出来吗?”凤凰簌簌颤抖着,连哭声都很小很细碎。
三千港有一首自编的儿歌,唱的就是川家的初雪堂,传说初雪堂里有神药,能够起死回生。
“有的。”川乌鼻子一酸,“天叔坚持不去医院,以为吃点药就能好,让我老爹不许告诉我们,最近……他太累了……是突发性的……当场就……”
凤凰一阵悲痛,她仰起头看他,这个陪伴了她二十几年的男人双眼刺红,抱着她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是我没照顾好爸爸,对吗?”凤凰需要一个答案,虽然她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们。”川乌说。
“是我。”凤凰小声地哭着,懊恼极了,却不敢吵醒一旁的老爹。
“是我。”川乌紧紧抱住她,如果他能再多为这个家付出一些,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