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眉毛拧起,心头先是产生了些许薄怒,但一想,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而且这也怪他脑子进水,竟然这么容易被拐进话里去。
唐泽顿了一瞬,当机立断地辩解道:“皇上,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是无意和清河王碰上的,他确实是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没错,但我都听不怎么明白!后来见有人过来,想到这样的情景容易被误解,才出了落水这一下策!”
清河王殿下,sosorry啊!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锅,还是你来背吧!
李翃冷笑了一下:“刚才为何对朕说谎?”
“我……”唐泽想了一想,露出一副用心良苦的表情,“我这还不是为了保全皇上您的面子吗?而且,我也怕您误会啊!”
“是吗?”不知是那一句讨好了李翃,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笑意。
“皇上,”唐泽怕他对自己还有什么芥蒂,继续说,“这清河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对我说一些……那样的话?我不是唐泽,所以也不知道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句话将他的穿越者身份搬了出来,所以说,不管他今晚与清河王是不是在一起说了什么,他都是无辜的,他啥也不知道!虽然这样推卸有点没节操……
李翃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总之,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就好了。还有,你即便不是唐泽,也是朕的贵妃,记住这点。”
“哦……臣妾明白的。”唐泽一扯嘴角,充满探究地瞥了瞥对方。
李翃却转过了脸,视线笔直地穿过纱幔,盯了一会儿烛火,才站起身,说:“好生歇息吧,朕先回养心殿了。”
唐泽心里一松,忙说:“恭送皇上。”
李翃听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愉悦,心里登时涌起一丝说道不明的情绪,目光意味不明地斜了她一眼。
默了默,又道:“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出什么下策了……以身子为重。”
唐泽一愣,讪讪地笑了几声:“臣妾知道了。”
李翃不再看她,大步跨出了殿外。
等脚步声远去,殿门阖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唐泽才真正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他将李翃的话语回味一番。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皇帝哥们儿向来不说废话,而且说话还总爱说一半藏一半,唐泽知道,这是职业病的原因!但他还说什么,是朕的贵妃,记住这点……他不会是知道了自己想要离宫的心思吧?
不可能呀,这些事他只在二元空间说起过,在外头只是稍稍令人打探了下,李翃会这么快留意到了?
唐泽翻了个身,揉揉太阳穴,又想起假山湖边,李煊同自己说的一些话,他问自己是不是还愿意一起走?
……一起走?
唐泽倒抽一口气,猛地坐起身。
这简直是个绝佳的机会啊!
方才自己脑子太热,只想着私奔不私奔的问题了,没考虑李煊这个人还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的!
自己力量太弱小,而且只局限在后宫之内,而李煊就不同了,他不是在驻守在北戎边境吗?手中好歹还握着一些兵权,况且他堂堂一个亲王,在洛城一定也是有些人脉势力,更何况他敢问出那一句话,必是有把握的……
唐泽啃着大拇指甲,有些纠结,因为这事毕竟有点冒险,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皇上的妃子要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这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而且,他似乎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李煊,还在李翃面前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他……唐泽这时才感觉自己有点不厚道。
罢了罢了,他还是再想一想吧!
第二天,唐泽正在用早膳,一个宫女走进来,说是各宫娘娘在寝殿外等候着。
唐泽奇怪,今个儿来得那么早不说,怎么还巴巴跑寝殿来了?他擦了擦嘴,让宫女把她们都叫进来。
唐泽刚起身,就听到殿门外你争我赶的脚步声,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了小婊砸们推推搡搡的吵闹声。
“哎呀,慕贵人跑这么快干嘛?都踩到我的脚了!”
“还不是陆芳容故意抢在我前面,被踩脚也怨不得我啊!”
唐泽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重新坐到桌边,随手端起一杯茶在手中。这时,寝殿外涌进了一群小婊砸,每个人手上捏了一条小手绢,一见到唐泽,小手绢捂住嘴巴或抵在眼角,立刻哭哭啼啼起来。
“娘娘……”
“停!谁再哭,本宫就取消她这个月的侍寝机会!”唐泽淡淡地斜了她们一眼,威胁说道。他还没死呢,小婊砸们是要闹哪样?
这句话果然顶用,妹子们闻言,卡在喉咙里的哭声立刻咽了下去,顺便把鼻涕也给吸了回去。
“娘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夜,嫔妾们担心得都睡不着啊!”慕贵人首先扑了过来,正要抱住唐泽大腿,不过一看到他手上那杯滚烫的茶水,便又往后缩了缩。
林婉仪也不甘示弱,说道:“贵妃娘娘,嫔妾们都听说了,您昨晚不小心落水是柳惠妃有意为之,娘娘您平时待嫔妾们如此好,她还行此歹毒之事,真是人神共愤!”
“柳惠妃看着温婉端庄,没想到暗地里竟是心肠歹毒之人,听说她在景仁宫安插了眼线,早已预谋几个月,就等着这次宫宴陷害娘娘。”孙嘉柔接口道。
唐泽哭笑不得,这谣言传得还真是快啊!他都替柳平儿感到冤枉呢。不过,孙嘉柔提到的眼线一词,倒是让他留了个心眼。
“也算是恶有恶报,柳惠妃那个贱人已经被皇上禁足三月,以后怕也是不受待见了。”
“要嫔妾说啊,那种毒妇怎么可以区区禁足就算了,应该赐死。”
“慕贵人是对皇上的处罚不满吗?”
“我何时不满,陆芳容可不要胡说八道!”
“停!”唐泽生怕小婊砸们一言不合就要撕逼起来,忙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笑道,“诸位姐妹如此关心本宫,本宫很是欣慰!你们也都看到了,本宫毫发无伤,至于柳惠妃陷害本宫一事,纯属谣言,大家还是不要乱说话了,谣言止于智者。”
就事论事,柳平儿派人监视这茬他会算账,但其余的,他并不想无中生有。至于柳平儿为什么会被李翃禁足,这事问他,他又问谁去啊!
谁知道人皇上脑回路怎么长的?
小婊砸们互相看了看,其实柳平儿有没有陷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禁足了!那就说明她犯了错惹恼了皇上,以后恐怕也不会得宠!不过既然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她们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嫔妾们知道了,嫔妾们一定会谨言慎行,不给贵妃娘娘添麻烦的。”林婉仪首先声明立场。
“嗯。”唐泽笑着点头,他就喜欢这种聪明的女人。
“不过既然皇上惩罚了柳惠妃,那就说明她还是难逃其罪!嫔妾们一定要帮贵妃娘娘出气!”慕贵人愤愤说道。
“没错,贵妃娘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嫔妾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其余人也忙着表露忠心,信誓旦旦。
林婉仪眼看着风头都让慕贵人抢了,心里生出一丝不爽,眼珠一转,笑道:“娘娘,您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这柳惠妃竟敢暗害于你,着实不知好歹!”
“是啊,谁不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六宫,那个贱人还想着和您争,简直闹笑话呢!”
唐泽喝茶的动作一顿,诶不对,怎么话题又给绕回去了,不是说好谣言止于智者吗?他知道小婊砸们是来拍马屁和落井下石的,但宠冠六宫这话不能乱说啊,你们啥时候看到的啊?咋不吃醋了呢?
唐泽这厢还没纠结完,满屋子的小婊砸突然齐齐跪下,脆生生地说道:“贵妃娘娘盛宠,嫔妾们恭贺娘娘!”
“……”
唐泽无奈捂脸。
中秋宫宴过后三天。
唐泽听说了皇家围猎的消息时,孔思思正帮他梳了一个飞天发髻。
唐泽激动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梳妆盒子。
“姐姐想一同前去?”孔思思擅长察言观色,这时见唐泽眼睛一亮,便顺着说道,“皇上一向宠爱姐姐,姐姐若是和皇上说了,皇上一定会答应带您同去的。”
“不,本宫自然还是要留在宫里……替皇上打理后宫的,”唐泽思索了一下,又说,“围猎应该不适合带着女眷吧?本宫又怎可恃宠而骄?”
趁李翃不在,正是离宫的好时机啊!围猎?去什么去!
“姐姐真是贤良淑德。”孔思思夸赞。
“妹妹谬赞了。”
晚上,唐泽亲自监督小厨房做了一盅补汤,又端到房间里,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团锦帕,打开,里面躺着半颗夜明珠大小的圆润珠子。
这就是上次给姜修媛用剩下的大实话药丸,不说实话就打脸!
离宫这个计划,他不得不做的保险一点,谁让李翃这货心思深,他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是否已经察觉了蛛丝马迹,所以只好用点手段喽!
唐泽将大实话药丸扔进去,拿起勺子边搅拌着补汤,边奸诈地嘿嘿笑了几声。
乘坐轿撵来到养心殿,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行了行礼,说道:“贵妃娘娘,清河王正在里面,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唐泽点点头,心想,既然清河王也在,那他恐怕得等一会儿了,先挑个隐蔽的地方站着,免得到时候清河王出来,两人见面尴尬,而且李翃告诫过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在李翃眼皮子底下,自己貌似表现的听话一点会比较不吃亏……
正当唐泽目光瞟来瞟去,搜索一个隐蔽之地时,小太监走了出来,弯腰恭敬地说道:“娘娘,皇上召您进去呢。”
“诶?”唐泽有点讶异,不是说离清河王远一点吗?这会儿子召他进去,三个人同处一室,面对面手拉手啥的真的好吗?
不知道李翃在想什么,唐泽满肚子疑惑地走了进去。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雅熏香,李翃坐在桌案后,一手扶着椅背,正面带笑意地说了什么,而李煊坐在高几旁,身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一副冰冷疏远的模样。
李翃正对着唐泽,这时见她进来,笑道:“贵妃来了。”
唐泽眼珠子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他们应该正在说些什么政务之事吧,可这时叫他一个“妇道人家”进来干嘛?
李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泽感到头皮有点发麻,脚步顿了顿,行过礼之后,便挑了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站着。
李翃却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唐泽身边,伸手亲密地牵过了她,对李煊说道:“上次八弟救了泽儿,朕让她好好谢过你。”
泽……儿?唐泽一脸见鬼地看了看李翃,这货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是臣弟该做的,哪里用得着贵妃娘娘亲自感谢,更何况,皇兄已经给过臣弟许多赏赐了。”李煊拱了拱手,低垂着眼睫说道。
“八弟真是客气,私下里,你唤朕七哥,唤泽儿为七嫂就好,”李翃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唐泽,说道,“泽儿,清河王救了你一命,你该当面谢过他才好。”
唐泽有点知道李翃为什么叫自己进来了,真是……实力心机婊啊!
唐泽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一脸平静地行了行礼,道:“多谢清河王救命之恩,本宫没齿难忘。”
李煊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瞬,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轻微的情绪波动:“七嫂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七嫂来了,臣弟就先告退了。”
唐泽闻言心里霎时松了一松,不得不说,虽然他灵魂也是个男的,但就这样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气氛也是超级诡异的……
李煊估计也是心里难受,吸了一口气,便拱了拱手作揖道别。
可李翃却又叫住他:“八弟别着急走,你七嫂带了吃食来,她的手艺极好,你不妨也留下尝尝。”
唐泽立刻斜眼看了看李翃,啥啊,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什么叫做手艺极好,这也明明不是她做的……
唐泽不自觉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从指缝里偷眼觑了一下李翃,哥们儿,秀恩爱差不多适可而止哈!
李煊推辞不过,于是三人便在一张矮几上坐了下来。
唐泽打开食盒,把补汤端了出来,心想这可怎么是好,里面可是加了大实话药丸,谁心里没个小九九啥的啊,这下子三个人可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李煊盯着白瓷碗有点走神,他听了李翃的话,当真以为这东西是唐泽亲手所做,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悲哀,他记得她以前极爱干净,从不踏入厨房,可如今,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
唐泽盛了一小碗递给李翃,李翃却客气地挪到了李煊面前。
“八弟先尝尝。”
李煊看了一眼补汤,想到这是她为别人准备的,心里情绪翻涌,实在没什么胃口。
“臣弟谢过皇兄好意,不过,臣弟早对甜食忌了口。”
“哦?那真是可惜了。”李翃也不强求,转眼看向了唐泽。
唐泽暗叫一声不好,就见到李翃端了小碗,右手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泽儿平日里最喜好甜食,就多尝一些吧。”
谁说老子喜欢甜食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唐泽看着嘴边的勺子,冷汗滴下,却又不能不喝。不喝,岂不是不给李翃面子?
唐泽此刻就想捂着脸挖个洞钻进去,但是……他还是呵呵笑了几声:“多谢皇上。”硬着头皮就着李翃的手喝起了一口。
好不容易咽下去,又一勺递了上来。
唐泽的心在滴血,里面可是加了大实话药丸啊……抬头看了看李翃,对方目光中透出笑意,但里面却藏了几丝不容拒绝的威胁。
“呵……呵呵,真是太好喝了。”唐泽扯扯嘴角,只好把嘴唇又凑了上去。
很快,一碗见底,唐泽偷偷看了看李煊的脸色,阴沉如水,乌云密布。
“皇兄,臣弟还有事,先告辞了!”李煊刷的站起身。
“嗯。”李翃达到了目的,也不再挽留他。
唐泽抬手遮住脸,避开了李煊的视线,刚才这位清河王哥们儿的目光简直是失望中透着哀痛,悲伤中散发出苍凉,他看着都有点不忍心。
李翃这家伙,自己果然没看错他,闷骚腹黑,还拉着自己一齐演戏往别人心上捅刀子!
想到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要借助清河王的力量离宫,这下子可好了……恩爱秀得把人家心都给伤透了啊!
唐泽无奈地望了一眼李煊离开的方向,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翃正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