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便不记得罢。”季元不知她女儿家的心底事,想了一想,又问她,“那你可还记得咱们几个去香山,你同我们走散的事?”
这个她自然也记得,周湘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季元便道:“你那时真是爱生气,原本大家都玩得好好的,偏你一声不吭就跑没了影儿,还同我发起了脾气。我倒要问问你,是为何呢?我那时可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吧?”
得罪她的事吗?周湘思路百转,她除了医学,肯用心去记的东西并不算多,唯独事关季元,她却全都记住了,因此季元一说,她便想起来那日是因为何事发的脾气。
原本二人结了婚,再提旧情,很是不该,可如今尚不知明日是生是死,周湘只恐再不说,将来怕是没有机会说了,便挑起唇来,淡淡笑道:“怎的没有?你忘了吗,那时你送了枫叶给慕言。”
季元想了一回,印象中的确是有送枫叶这回事,不过,他那时也送给她了呀,是她说的不稀罕,他才扔了的。
周湘笑道:“那不一样,你送慕言的,同送给我的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都是一个树上的枫叶,难不成送给她的是金子做的,送给你的是泥捏的吗?瞧你同我生那么大的气。”
季元说着,就笑起来,像是又看见二人闹别扭的场景。
一侧里,周湘却沉默了许久,久到季元误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却蓦地开了口:“因为那时我喜欢你,如同那时你喜欢慕言一般。你送她枫叶,她不要了,你才转而想起送给我。你送她,送的是情义,送我却送的是人情,岂能一样?”
“这……你……”季元不想二人说话间,就牵扯出了这么多的旧事,更不料周湘居然会说喜欢他。他倍感意外,腿上的疼仿佛已经察觉不到了,唯有脸上还火热着,轻轻舔一舔干涩的唇,他讪讪地问,“你……你从何时喜欢……”
“从你救我出大剧院开始。”
周湘不待他话落,便一口气说个完全。
季元睁大了眼,呆若木鸡,万万没想到周湘会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上了他,可她后来分明还在同他做对着,二人一碰面便像两个别扭的孩子,谁也饶不得谁。
反是周湘说穿了心底事,倒越发轻松起来,带着笑意道:“所以后来你向我求婚,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因为我等着那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哪怕在梦里,她也曾期盼过。
只是当初没有料到会梦想成真罢了。
她说完话,山洞中便又寂静起来。
季元自觉领兵打仗这么几年,已经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了,偏偏周湘的几句话,叫他难在了原处。
他不知要怎么开口,也不知要怎么同她解释。
当初,他固然是喜欢极了慕言,可是随着晁家的搬迁,随着他父亲的亡故,随着宛春的出嫁,那一桩桩旧事早就被他尘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他或许有过遗憾,可后来周湘着一身状元袍嫁给他的时候,他在怦然心动间,忽而便想,似乎同她过一辈子也不错。
她的果敢、侠义,是连母亲和妹妹都赞不绝口的,这样一个巾帼女子,娶到,亦是他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