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丽于是指着亭子外头的花径说:“我看那里的紫薇花和月季开的正好,不如我们待会子去赏花吧。”
“好啊。”宛春含笑点头,眸光转了一转,又道,“其实宜江那边也有好玩的地方,下游的水清澈极了,咱们可以到莲蓉桥上观鱼喂食。”
不出所料,金丽当即很感兴趣,忙说:“这个新鲜,往常我们在上海都是住在洋楼里,妈妈喜爱养鱼,爸爸只好弄了个大玻璃缸子给她,我却没见过有在江水里养鱼的。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若是可以,我们就先去莲蓉桥。”
宛春道:“我坐坐就好,不是什么大毛病,大抵是在家里拘束惯了,不常出来,所以疲累得很。”
金丽笑道:“怪不得妈妈常说姐姐是个美人灯,经不起风吹磕碰的。我们这才出来多长时间,你就累了?换做在上海圣玛利亚中学的体育课上,我可以打一节课的网球,都不嫌累呢。”
宛春莞尔,看她脸上一副志得意满,很小女孩儿的神气,便顺水推舟的说:“所以,我总羡慕你。”
金丽咯咯地笑开,表姐妹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喝茶,瞧着歇息的够了,就将杯子放在亭中石桌上,一同打伞摇着折扇出来。
仍是前番那个门房招待的她们,一见面问了安才说:“小姐可好些了?这才刚进来,此刻又要出去么?”
金丽便笑道:“谁说我们出去了?我听说莲蓉桥那里有喂鱼的,我们是要去莲蓉桥呢。”
门房一听就拍了额头道:“哟,二位小姐要是去莲蓉桥,只怕还得破费一次。自那回出事,赏花亭和宜江往来的那条小路已经不通了,你们还需绕道从跑马场过去。可跑马场那里有个更衣室,放的都是富家小姐公子的衣服,怕人误拿了,就必须有票才准进。”
“哦,那你直说要钱不就得了?”金丽嗤笑了一句,问道,“这回又是多少钱?”
门房伸了一个手指头摇摇:“不多,每位五毛钱,共一块钱。”
宛春道:“这还不叫多么,一块钱足可以够一户贫寒人家吃上几顿好饭了。”
那门房听言,便将眼睛上下瞅了宛春几眼,看她穿戴的不似寻常人家,虽容颜苍白些,但模样气度当真是出色过人,心里只叹如今的大家闺秀到底是教养得宜,竟能说出这样体恤民情的话。于是由衷笑道:“小姐,您是个大善人,该知道我们的难处,这票也不是我们印制的,只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呀,你还会说这些?”金丽掩了口惊讶,笑对宛春说,“姐姐,给他一块钱吧,凭这两句话,就不要为难他了。”
宛春当然不是诚心为难,不过是她前生辗转各地多了,见的不平事也多,厌恶当局一贯的巧立名目乱收费罢了。
此刻看那门房说话得当,不像是个只为了铜臭味卖命的主儿,自己也不好为了一块钱叫人难堪,就从票夹子里取了钱出来给他,说:“总不会我们进去还要收钱吧?”
门房收了钱,又换了两张巴掌大的票来,摆手道:“放心,放心,只收这最后一次了。你们进去,若是喂完鱼回来还有时间,即可凭票去跑马场租借一匹马和一身骑马装来。”
“哦?”金丽笑将票接过看了看,说:“这还差不多。”便与宛春听从门房的指挥,穿过跑马场的草坪,从更衣室门前路过,有个专管叠放衣服租借骑马装的西崽站在更衣室前,看她们来伸手要票检查了一番,才放行过去。
与赏花亭那边不同,宜江这里就热闹多了。沿岸大大改建了一场,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在莲蓉桥的下端用太湖石并肩圈了两处水池子,里头好些个男男女女挽了裤脚和衣袖在戏水作耍。
宛春看着稀奇,金丽一见,却撇了嘴道:“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沙滩上,穿着泳衣游泳玩好了。这样遮遮掩掩的,怎么痛快!”
宛春扑哧笑出声,上海是全国出了名的繁华地名利场,但凡国外有的玩意,要不了几日上海就有。泳衣之类的东西,别处不多见,上海却是多见的,也难怪金丽会对这事贬斥不已。
金丽看她笑了,以为是自己说话造次,忙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下去,跟着宛春往桥上走。
桥头另站了一个同样穿西装打领结的西崽,正抱着一个圆肚子的瓷罐,往纸包里分配鱼食。宛春和金丽走上去一人拿了一包在手中,前方已有几个人在投喂了。金丽忙也抓一把鱼食洒进水里,欢快地看着那鱼成群结队的游过来,争抢着吃去。
宛春却只把眼睛望着远处紧靠山壁的江水,就是在那里,她和宝宝丢掉了性命。
仔细打量了几回路面与水面,宛春立誓要找出陆建豪蓄意谋杀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