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妤,你怎么混进皇宫来了,还做了舞姬?”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凌若轩悄悄的从筵席上溜了出来,尾随着凌若妤身后。四下无人之时,便捂住了她的抠鼻拉到假山后面说话。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凌若妤那蹦跶的厉害的心,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一些。“我做什么,与你又有何关系,凌大公子!”
凌若轩见她还在为被赶出家门而生气,面上带了几分歉意,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兄长。父王和母妃心中虽然气愤,但还是念着你的。近来你过的如何,又在做何种营生?要不我回去跟父王求求情,让你回去吧…”
“谁要你假好心!”凌若妤冷着一张脸,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敬着这位兄长了。当初被赶出家门的耻辱,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辈子,就算是郡王府八抬大轿迎她回府,她也不会轻易的应了。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却抵不过一个小小的头衔。想想,还真是够讽刺的。
“若妤…”凌若轩这些时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倒也没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这位妹妹的身上。
怪只怪皇上有心扶植自己的势力,凌郡王府本就不似以前风光,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必然的,凌若妤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给了皇上一个处置的借口罢了。
“凌大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惹人生疑…”凌若妤哪里有这个时间跟他叙旧,愤愤的将他一把推开。如今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继而成为宠冠后宫的皇妃的事呢。
“若妤…你…你若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凌若轩知道妹妹所受的伤害很大,没那么快原谅他们,只得退一步说话了。
凌若妤见他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吃惊不小。
心思飞快的转着,凌若妤也不是个傻子,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懂得珍惜。于是故意挤出两滴泪来,道:“大哥真的还当我是妹妹?”
这一声久违的大哥,另凌若轩精神一振,道:“自然…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妹妹…”
“那…那你真的愿意帮我?”凌若妤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动人。
“嗯…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家里乱成一团,凌若轩早已丧失了斗志。可是看到凌若妤,他心底那仅剩的一点儿信心瞬间就点燃了,放佛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凌若妤一边假装拭泪,一边低着头冷笑。“那…那如果妹妹我想要做宫妃呢?你也肯帮我?”
听了凌若妤的话,凌若轩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你想…”
“凌家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我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也能帮衬着一些郡王府不是么?到时候,哥哥加官进爵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说起来,也是互助互利的好事…”凌若妤铁了心要往皇宫里钻,自然不肯轻易的打消这个念头。
“容我想想…”
“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成了事,将来绝对少不了大哥的好处…”
凌若轩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我帮你。”
酒过三巡,也差不多是时候散了。
德顺帝因为心里有事儿,不由得多喝了两杯,故而有了一丝醉意。窦行云亲自上前搀扶着,才没在众臣工面前失仪。
“皇上,今儿个召哪位娘娘在跟前伺候?”窦行云扶着德顺帝往寝宫方向走,嘴里也没闲着。
喝醉酒,这还是头一回呢。身边若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怕是不好受。
德顺帝哪里有心思临幸后妃,摆了摆手,道:“不用。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这话还未说完了,就见一个低着头的女子,冒冒失失的走过来,差点儿冲撞了圣驾。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之后,那女子忙跪伏在地,请罪道:“民女该死,冲撞了圣驾,皇上赎罪…”
那娇滴滴的嗓音,还有那掩藏在轻薄纱衣下的妖娆身段,似乎能勾起心底的热火。就连身后服侍的太监,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可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眼神却不带一丝的情火,反而冷静的可怕。“既然知罪了,那就拉下去砍了。”
凌若妤原本信心满满的等着皇上询问芳名呢,却被这一句话吓得身子一抖,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头来。“皇上赎罪。民女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大胆,居然敢顶嘴。”窦行云身为内庭总管,自然不允许这等没规矩之人在皇上面前撒野。
一个眼神示意,就有跑腿儿的上前将凌若妤给压制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啊…皇上,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凌若妤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记得什么邀宠之术,想着先保住小命儿要紧。
“大言不惭!”德顺帝懒得跟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纠缠下去,冷冷的吐出这样四个字,便扶着窦行云的手继续往前走。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窦行云立刻会意,吩咐了下去。
一听要打死,凌若妤彻底的慌乱了。几番挣扎都没能从地上起来,只得趁着他们堵住她的嘴之前,大声的嚷嚷起来。“皇上…难道您不想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吗?”
朱雀神兵这四个字,果然像是一个魔咒,另德顺帝停住了脚步。
脸上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的德顺帝便恢复了冷静,缓缓的回过头来,吩咐道:“将她带去朕的寝宫。”
窦行云惊讶的合不拢嘴,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服。几个太监立刻将凌若妤从地上揪起来,将她送到了帝王寝宫旁边的净房。
“仔细梳洗干净咯,皇上可不喜欢那股子的脂粉味儿。”
这一处,是每个嫔妃侍寝之前都会来的地方。因为皇上有洁癖,不喜欢妃子们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带着香味儿的头油都不准用,所以专门设置了这么一个地方,供嫔妃们梳洗。
凌若妤被带到德顺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时辰之后了。
威严的年轻帝王神色凛然,似乎早已喝过了醒酒汤,精神头儿还不错。只是手里不停的摸索着暖玉,却泄露了他烦躁的情绪。
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窦行云一人在身旁服侍。
“说,你是怎么知道朱雀神兵的。”德顺帝用的是陈述句,但是传到耳朵里,却变成了不可拒绝的质问语气。
凌若妤壮了壮胆,微微抬眸,道:“其实…其实民女对朱雀神兵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是开国之初,掌握在圣后手里的一支勇猛无敌的jūn_duì。民女也不过是个传话人而已,那个真正知道内情的,会向皇上讲述一切的。”
朱雀神兵对凌若妤来说,的确是陌生的。
但是在进宫之前,她还是竭尽全力的打听了一番。但得到的答案,跟世人知道的都差不多,肤浅的很。可是为了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凌若妤却故意透露了一点儿皮毛,想要博取帝王的信任。
德顺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还不懂装懂,抬出另外一个人来搪塞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感觉到帝王的呼吸变得凝重,窦行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位姑娘时,眼神也带了丝鄙夷。这些邀宠的手段,简直有够漏洞个百出的。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手里没有任何的筹码,居然也敢在圣上面前邀功!
努力镇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德顺帝假装平静的问道:“哦…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为了成全别人,敢冒死在朕面前进言。”
“民女作为大周子民,自然也想替皇上分忧。若是真能寻到朱雀神兵,何愁不能一统天下?”凌若妤见帝王面色稍稍好了一些,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一统天下,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德顺帝手里的动作一顿,暖玉被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掌心。
窦行云满是同情的瞥了那女子一眼,暗道:能够面见圣上,并说上几句话,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即便是死,也值了。
“那她有没有说,朕如何能找到?”德顺帝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凌若妤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她…她只说会在乌衣巷等皇上莅临…到时候,会将一切告知皇上…而且…而且她还说…”
“还说什么?”德顺帝最后的一丝耐性都快要消磨光了。
“还说…还说让皇上一个人去…”凌若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浓烈。刚才还以为皇上好糊弄,自己不久之后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听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她就有些发憷。
“放肆!”窦行云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大喝一声。
德顺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的确是好大的狗胆!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想要哄骗朕出宫?朕看她分明就是乱党一伙儿的!”
“来人,将这个乱党同伙关进暴室。若是不交代出同党来,就给朕千刀万剐,丢到山坳里去喂狼!”
一听要千刀万剐,凌若妤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皇上…民女不是什么乱党…民女是凌郡王府的大小姐凌若妤…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凌郡王府的大小姐?莫非,这一切,都是凌郡王指使的?来人,传旨下去,将凌郡王府给围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德顺帝这两日心里憋着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儿呢。恰逢前两日,有御使弹劾凌郡王,说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他还未来得及着手调查,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如此,正好省了一些事儿了。
凌若妤没想到帝王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顿时傻眼了。她原本以为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能够对自己将来有所助益。可是没想到,皇上的想法根本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如此将凌郡王府给拉扯进来,反而是连累他们。
“不…皇上…民女都是瞎说的…没有什么朱雀神兵…一切都是民女仰慕皇上天威,想要陪伴在陛下左右才故意编造的谎言…皇上,您要相信民女…民女真的是一片痴心…”到了这个时候,凌若妤只想保住小命儿。
仰慕帝王,进而不择手段的想要进宫,这罪名的确是可以轻许多。可是德顺帝是什么人,岂会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给糊弄过去?
“就凭你,也想入宫为妃?真是异想天开…”德顺帝看见她那副贪婪的模样就感到恶心,更别提让她靠近了。
帝王想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以她这样的姿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这个凌大小姐,当初还出言羞辱过端敏郡主,这事儿他可还没忘干净呢。
“拖出去!”眼不见为净。德顺帝懒得再多说,一抬手就立刻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将凌若妤给拖了出去。
“皇上…”凌若妤还想做最后的殊死挣扎,可惜窦行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找了一方帕子将她的嘴给堵了,任凭那些高大的侍卫将她给拎了出去。
不得不说,凌若妤运气不怎么好。即便是有那么多人帮她,她也无法成气候。
殿内很快便又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烛台燃烧火花发出的嗞嗞声。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窦行云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小声地劝道。
德顺帝坐在龙榻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宫女替他宽衣。“窦行云,清风可回来了?”
窦行云微微一愣,道:“今儿个倒是没见到他。”
皇上派清风出去执行任务了么?窦行云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很快的低下头去,假装不知。
帝王的心思,还是少揣摩的好。
“他若是回来了,便让他来见朕。”德顺帝睡下之前,放下了这么一句话。
窦行云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翌日,凌郡王一家子被下大狱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姓凌的一家贪污腐败,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看来,凌若妤是失败了。”岳如烟轻轻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瘦高个儿男子眉头一抖,心中对这位救命恩人越发敬重起来。“凌家这次算是完了,那堂主的计划岂不是也跟着泡汤了?”
“那也未必,端看皇上对这朱雀神兵的重视程度了。”岳如烟倒是越来越沉稳,言语之间也充满了智慧和玄机。
男子不敢再贸然开口,只得低下头去。
“这些,是给你的佣金。以后,你便不用再来,咱们之间就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了。”岳如烟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吩咐他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便罢手了。
男子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几锭银子,仍旧有些忐忑。“堂主,这是要离开?”
“皇帝最是多疑。虽说不大相信凌若妤的话,可还是会派人到这乌衣巷来的。”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下文聪明人一听就能明白。
这就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朱雀神兵的所在,她目前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要证明它的存在,尚需一段时日。
“那。堂主保重。”男子朝着她拱了拱手,将桌子上的银锭收入自己的囊中,重新戴上一顶斗笠,便匆匆离开了。
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站起身来,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我办事,你放心。”
“就怕你嘴巴上说的厉害…”
一间隐蔽的密室里,两个同样面色森冷的女人面对面坐着。但这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人美若天仙,如出尘的仙子。另一人,则被毁了容,脸上尽是丑陋的疤痕,看起来极为可怖。
“接下来该怎么做?”美貌女子暗暗的将心里的厌恶感压制下去,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丑陋女子不光脸上布满了刀疤,就连双腿也带了些残疾,行动不便,只能瘫坐在榻上。神色怪异,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儿的。“若我猜的不错,想必乌衣巷早已在暗探的包围之下了。等过些时日,你便可以现身,与咱们的皇帝陛下好好儿的谈一谈了。”
“为何要等一段时日,你就不怕错过了最佳时机?”美貌女子似乎不太同意对方的观念。正所谓趁热打铁,这样拖着反而会误了大事。
“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摩,但有一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越是容易得手的东西,越不值什么大价钱。吊一吊胃口,才更显得真实。”丑陋女子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的时日无多,可不亲眼看到她的仇人全部死光她是不会甘心的。
要不是裴婉那个贱女人嫉妒她的才能,害怕她夺走了庸王的信任,故意出卖她的消息,她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想她堂堂一个穿越女,本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屡次被人践踏,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不光是裴婉那个贱人,裴瑾也一样的让她憎恨。不为别的,就因为同是一族的姐妹,裴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获得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再怎么智慧超群,再怎么的精明能干,却因为一个庶出的身份,永远低人一头,永远被人瞧不起。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就更冷了。
而她找来岳如烟合作,正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仇敌——裴瑾。
“照你这么说,我还的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再多带些日子了?”闻着屋子里腐烂颓废的气息,岳如烟就眉头紧皱。
不管她过得有多狼狈,但在吃住上却没亏待过自己。就算是再落魄,身上没有一个铜板儿,她也会想尽办法弄些银子,让自己衣食无忧。哪像裴姈这个可怜虫,四处被人追杀,最后只能躲在脏乱的棚户里度日。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是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业!”裴姈有裴姈的骄傲。
即便是她都落魄的快要死了,但骨气还是在的。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不相信她的命运就是这样。她也不允许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于是昂起高高的头颅。
岳如烟嫌恶的垂下眼眸,说的好听,不过是穷的叮当响而已,她可不想留下来跟着一起受罪。“眼看着就晌午了,我出去买些个干粮回来。”
她记得有个员外对她十分有好感,只要稍稍出卖点儿色相,银子就可以到手了。能够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为何非要吃这个苦,受这份罪呢?
岳如烟轻轻地勾起嘴角,四处打量了一番,便离开了。
裴姈瞧着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冷笑。“不要脸的下烂货,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不自量力!”
裴姈眼底闪过一丝阴险,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镇北侯府
季霜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侯府的。
前一刻,她还幻想着与情郎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打算先成其好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好顺顺当当的嫁出去。可是下一刻,却又如遭雷击,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彻底打消了嫁去刘家的戏码。
想起那惊魂的一刻,她的心至今无法平静。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采莲正在打着络子,见季霜和两个小丫头脸色苍白,忙迎了上去。
想起这事儿皆因为采莲的挑拨,季霜就忍不住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贱婢…若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我何以这般狼狈!”
采莲捂着脸,心中的委屈无处述说。
季霜拿采莲出了气,便哭着往小杨氏的寝房而去。在见到慈爱的母亲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痛苦失声。
“霜儿…你这是怎么了?”小杨氏不明所以,被她这一幕给弄得云里雾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孩儿知道错了…”季霜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味的给小杨氏道歉。
小杨氏大略的想了想,便猜测出了一些大概。“霜儿,你老实跟娘说。今儿个,你是不是出去见那位杨公子了?”
“呸…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奴才!连去公主府,都要对着门房点头哈腰,算哪门子的主子。我算是看清了…娘…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被坏人所骗,还惹得您不高兴…呜呜…”季霜扑在小杨氏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说道。
小杨氏本就不赞同这门亲事,便安抚女儿道:“早些看清了他的本质也好,免得日后后悔。”
季霜哽咽了好久,然后便慢慢地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个姓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府的亲戚。原先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不过是偷梁换柱而已。
当时,她出了府之后,便一路向路人打听,这才寻到刘家所在。本以为公主的亲戚,起码也是青砖碧瓦的大宅院,没有六七进的院子,至少也得有三五进吧。可是后来偷偷地打量之下,她才发现,他嘴里的高门竟然是那样儿的。
所谓的高门,的确是够高的。因为刘家的家底不够丰厚,从公主府脱了奴籍出来,也买不起昂贵地段的方子。最后还是公主看在其母的份儿上,才赏了一个庄子给这一家子住。那宅子有些偏僻,建在一个山坡上,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严。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而且还是土坯房子。
别看刘家在外面趾高气昂的,但内宅可真够乱的。
那刘老爷自以为脱了奴籍,就成了人上人了,也学起那些大户人家纳起了小妾。如今光是通房丫头,都好几个。刘夫人又是个醋桶,自己人老珠黄了,哪里容得下那些妖娆的小美人。总之,府里是闹得不可开交。
加上刘老爷原本兄弟姐妹就多,刘家这一支活的人模狗样的,那些穷亲戚也就不时的上门打秋风。刘老爷是个爱面子的,就算是家里早就没了米下锅,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仗着是从公主府里头出来的,便四处借债。
看在公主的面儿上,放印子钱的还真不能断然拒绝了。只要不是太大的金额,他们也就借出去了。
谁曾想,那刘老爷便以为真的高人一等,愈发的花钱如流水。如今在外头欠下的债,就多达上千两。
季霜找上门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些逼债的人上门。如此一来,刘公子跟她吹嘘的那些,全然成了黄粱一梦。
被欺骗的感觉汹涌而至,随后赶到的刘公子再如何解释,季霜都听不进去,慌不择路的逃了回来。
那刘公子自然是不甘心,一番甜言蜜语,就想挽回季霜的心。“霜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你别看我们家如今是这副模样,可我好歹也是个官儿,以后肯定有往上爬的机会,到时候还愁没有大宅子住?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不过是看着我们家好过了眼红,故意泼脏水呢。”
有那么一瞬间,季霜还真的快要被他给蒙住了。
见她稍稍有些回转的余地,刘公子又继续说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指示,分明就是想要破坏咱们的好事。即便是信不过我,难道连公主殿下也信不过?若是寻常人,能够随意出入公主府的后院吗?”
季霜想了想,也是。
于是,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那刘公子心底有些暗暗得意,这么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哄住了。想着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季霜想要反悔,也无济于事了。
正待哄骗她献身的时候,突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找了过来,很不客气的朝着刘公子喊道:“刘三儿,快随我去公主府一趟,公主有事儿要吩咐你呢。”
刘三面色一僵,险些在季霜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先打发了那管事的先行离开,又对季霜哄了一番,这才忙不迭的去了公主府。
“看来,刘公子果真是得公主重用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季霜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捧着心口,无不羡慕的说道。
另一个丫鬟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放佛故意说给谁听似的。“若真是个得力的,那管事又岂会对他这般无状?好歹也是个官儿吧,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一个小小的管事说话?”
季霜原本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听两个丫头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又动摇起来。
原本刘三给她描绘的那副辉煌的画卷就大打了折扣,又见到公主府的管事对他这么不客气,心中的疑虑便越积越深。
最后,在丫鬟的挑拨下,便打算亲自去公主府走一趟。当然,在她看来,她是侯府的表小姐,公主府应该给些颜面的。
只是,到了公主府门口,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那看门的愣是不理会,别说是进去了,就连大门都没摸到。
“去去去,当这儿是菜市场呢。”
“没有拜帖,就算是侯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进去,更何况是你?”
季霜当时气得那叫一个狠。“你们少狗眼看人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是正经的主子。你们不过是公主府的奴才而已,这样对待贵客,难道就不怕给公主知道后,问你们一个怠慢客人之罪吗?”
“侯府的表小姐?这样的身份,还敢自称主子?真是可笑…你们说是不是?”
“表小姐算是哪根葱?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想要觐见公主殿下,也得先递牌子,等候公主回话。你算哪门子的主子?如此的大言不惭,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季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见受到的屈辱不小。她没想到,自己堂堂侯府的表小姐,在这些奴才的眼里,居然一文不值!
那么原先那些府里的丫鬟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裴瑾一同前往的缘故?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咬紧牙关,默默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季霜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便抬出未来刘少夫人的身份来,打算狠狠地压一压这些奴才的嚣张气焰。“好…即便我不是侯府的表小姐,可刚刚进去的那位刘公子,可是公主府的远亲,日后我便也是刘家的少夫人。如此,便可以进府去了吧?”
“公主的远亲?你脑子有毛病吧!”
“一个奴才而已,也敢自称公主的亲戚?”
“看来,这小子的胆儿是愈发的肥了!”
“每次见到咱们,都得点头哈腰的主儿,居然大言不惭的以公主府远亲自居?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一个接着一个的惊雷,让季霜有些措手不及。从她那震惊的表情来看,的确是不知情的。那些看门的也没为难她,反而好言好语的劝了起来。
“姑娘莫非是认错人了?你确定那位刘姓公子,真的是刘三儿?”
“天可怜见的,那小子就一张嘴甜,其实没一句实话…”
季霜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捂着脸呜咽着跑了。
从那一刻起,季霜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所谓的高门,竟然是这样的?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居然是个大骗子!
想到她若是一意孤行的嫁去刘家,不但会伤了母亲的心,还会给侯府丢脸吧?那样的人家,侯府怕是也不会承认这门亲戚的。
浑浑噩噩的回到侯府,在小杨氏怀里哭诉了一番。当天晚上季霜还做了一夜的噩梦,直把小杨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扶摇居
“少夫人,这回表小姐该醒悟了吧?”果儿在听了西苑传来的消息之后,不由得感慨道。
裴瑾一边抚摸着有些胀气的小肚子,一边说道:“所谓的豪门望族,可不是那么好高攀登额。相信这一次,霜表妹也算是吸取教训,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少夫人怀着身子,却还要替表小姐打点,实在是辛苦。要我说,管她的死活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让她吃些苦头。”侍书仍旧对季霜看不顺眼,嘴上也就没多少客气了。
“好歹是侯府的表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姨太太那样辛辛苦苦的将她养大,若是放任她嫁去那样的人家,怕是这后半辈子都不会安生。”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侯府岂会让一个无耻的小人利用?想要借着侯府的势力往上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若是这门亲事不成,公主殿下会不会对您有所怨言?”毕竟,公主府也是打的与侯府攀交情的主意。如今联姻的事儿黄了,怕是公主殿下脸上会很难看。
裴瑾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夫人也尽力了呀,连哄骗表小姐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伎俩都使出来了。谁叫那个刘三儿自己没办事,无法自圆其说。公主即便是生气,恐怕也难以怪罪到本夫人的头上!为了一个奴才,与侯府交恶,你觉得公主是个笨的?”
“是属下多虑了…”侍书幡然悟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
沉默了一阵,裴瑾换了个坐姿,才开口问道:“侍画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住的地方可有着落?”
成婚之后,侍画虽然还会在身边服侍,但晚上却是不能住在扶摇居里头了。
“王麟是爷身边儿得力的,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早就在外头给置办了宅子,新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侍书的消息一向灵通,故而任何问题都难不住她。
裴瑾点了点头,心道总算是了解了一门心事。
“说起来,那位凌家倒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凌若妤她是脑子进水了吧,居然敢混进皇宫,跑到皇上面前邀宠。就她那副德行,连我都懒得多看一眼。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自信,居然敢向皇上自荐枕席!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侍书想到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瑾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解。
单凭凌若妤一个人,如何能顺利的混进宫里?还在宴席上顶替舞姬献舞?若是没人帮衬,打死她都不信。
那么,那个在背后指使她的,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据说,那位引荐凌大小姐进宫的夏大人和梁大人,也双双被罢了官?”裴瑾抽丝剥茧,打算从里头找出点儿线索来。
侍书点了点头,应道:“皇上震怒,那些有所牵连的人,自然也没个好下场。不过,那两位大人也并不没有多少无辜。听说,二人在朝政上根本没什么大的作为,只会贪图享乐,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米粮,还不如罢了。”
“那位梁大人可招供,凌若妤是如何混进他府里去的?”裴瑾一步一步的追问道。
“这个…好像是经人介绍…只不过,那个举荐之人一直未露面…”为了这事儿,侍书还苦恼了好一阵子。
虚张声势,的确是令人讨厌。
“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样的手段,倒是叫人高看一眼。”以前那些后院里头的争斗,的确是不够看的。
如今遇到了称得上是对手的人,裴瑾便来了劲儿。
整日在屋子里闲着,她都要闷出病来了。可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她也只得在扶摇居里闭门不出安心养胎。
不找点儿乐子,还真是枯燥无味呢。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看着主子那绽放着光彩的双眸,侍书就暗暗地在心里替那些不长眼的人点了几百根蜡烛。愿你们好好安息!
皇宫
“那边儿还是没有动静吗?”德顺帝正襟危坐,对手下探子送上来的情报,感到极为的不满。
清风单膝跪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看来皇上对传说中的朱雀神兵是势在必得,否则岂会废寝忘食,连夜里都睡不踏实。
以前,那或许只是个传说,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反正任何人都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怕别人惦记。只是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如此一来,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叫人苦恼不已。
“皇上,要不召镇北侯进宫为您分忧?”清风在乌衣巷打探了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见皇帝如此着急,便想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或许,他有本事将朱雀神兵找到。
提到卢少棠,德顺帝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若是以前,他绝对不说二话,早就将他宣进宫来帮忙出主意了。
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朱雀神兵关乎到江山社稷,他不敢大意。故而,没敢对任何一位朝臣提及。就算是最为信任的邵氏兄弟,以及卓家,甚至是卢少棠,他也不曾提起。
“事情尚未有定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德顺帝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几日没休息好,身子愈发的难受了。
“皇上千万保重龙体。”清风见主子露出这副痛苦的表情,不由暗暗的担心。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王那边按兵不动,就已经够让主子操心了。如今又来一个朱雀神兵,主子再这样忧思下去,身子可怎么受的了。
“继续给朕盯紧了,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立即秘密带进宫来。”德顺帝叹了口气,身子稍稍往后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窦行云见状,忙上前去替他揉按起额角来。
德顺帝抬了抬手,清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后宫之后,久久没见到皇帝陛下的身影,一个个也都变得不安起来。各种猜测接踵而至,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近来茶饭不香,将后宫都成了摆设,也不知道龙体是否有恙…”贤妃之所以被称之为贤妃,便是最为周到仔细的人。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并非是争宠,而是皇帝的安康。
卓昭仪心里头的那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很难消除。在她看来,皇帝不踏足后宫,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如今听闻那个女人有了身孕,皇上心里怕是不好受吧。故而,才会冷落了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后妃。
“贤妃姐姐乃是后宫之首,又如此关心皇上的身子,不若去勤政殿走一遭?”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后宫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的精明了。
贤妃淡淡的瞥了那位慕婕妤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勤政殿乃是皇上处理公务的场所,后妃非召见不得去打扰。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就算本宫心系龙体安康,也不能坏了祖上的规矩,婕妤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慕婕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忙改口道:“瞧我…见贤妃姐姐如此担忧皇上,一时激动之下,便将这些规矩给忘了。贤妃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妹妹严重了…”贤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便没再开口。
“这几日怎么不见柳妹妹?莫非又身子不利索,在宫里歇着?”一位柳眉杏眼的高挑女子见屋子里气氛太过低沉,便寻了个话题。
提到这柳美人,后宫的女人大多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一个芝麻小官儿的女儿,又不见得有多优秀,却偏偏入了皇上的青眼,一连好些日子都被召见侍寝,这叫那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嫔妃做何感想?尤其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柳美人那出身,可以说是这些女人当中最不起眼儿的一个。仗着皇上的宠爱,便骄横了起来,接连几日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更加不招人待见了。
蓝贵人乃是御使之女,是个一板一眼的姑娘。听说柳美人恃宠而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不由得搬出规矩,将她数落了一顿。“即便是有病在身,也好歹派个宫女过来给娘娘知会一声也好。这般的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了。”
她的一番说辞,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然而,在这些附和声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替贤妃打抱不平的?不过是想挑起女人之间的争端,想从中获利而已。
贤妃却是冷着脸低喝一声,道:“好了…你们的这份儿心本宫心领了。柳美人她的确身子不适,就该在宫里静养。你们没事儿,别去打搅她的清净。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贤妃含糊的解释了一番,虽未表明柳美人得了什么病,却叫在座的女人心里泛起了一大个疑团,心里被这个秘密勾的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去邀月宫打探一番。
卓昭仪抬眸,带着疑问的眼神瞥了主位上的贤妃一眼,却很识趣儿的没有吭声。心底却忍不住腹诽: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也并非是个蠢笨之人,也懂得借刀杀人呢。
柳美人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出来,莫非是?
眼神微微一敛,卓昭仪只觉得掌心一痛,那深深的指甲便戳入了肉里,留下好几道红色的印子。
“好啦,时辰都不早了,都散了吧。”贤妃懒得跟这些女人周旋,一句话便将众人给打发了。
卓昭仪并未如往常那般留下来陪贤妃闲聊,也跟着一并走出了钟粹宫。
御花园里,好些个嫔妃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那柳美人莫非是有喜了?如此的闭门不出,就是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她这是想坐稳了胎再出来炫耀吧?”
“护得这般严实,莫非是觉得咱们会害了她?真是笑话…一个低等的美人,也妄想生下皇长子,真是自不量力!”
蓝贵人、慕婕妤、陆婉仪三人早就联合在了一起,猜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凭什么她们这些高等级的妃子不得宠,却叫一个品级最低的柳美人给压过一头。这口恶气,她们如何能咽得下去?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宫去…若真的叫一个小小的美人得了势,那今后这后宫里岂会有咱们的立足之地?”陆婉仪乃太傅的孙女,从小自视甚高,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自打入宫以来,就一直不得宠,心里自然是最不甘心的一个。
“陆姐姐说的是…断不能让一个美人骑到咱们的头上来。如此一来,咱们家族的颜面可都跟着丢光了!”慕婕妤仗着是兵部尚书之女,一向心高气傲,自然也是容不得有人欺压到自己头上来的。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一番商议,这几个女人紧紧的抱作一团,想出了个主意,想要通过朝堂上的对抗,来彻底将柳美人的气焰给压下去。
卓昭仪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冷笑。“一群愚蠢的东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们胆敢联合前朝,想要对付一个有孕的美人,真是不知死活!
“娘娘…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彩月亦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见到主子那抹笑意,便跟着附和道。
“回宫。”卓昭仪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离去。
慈安宫
“哦,你说柳美人有喜了?”端木太后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连日来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正愁找不到一个替身将自己的亲孙子替换出去呢,这就传出了喜讯。
“千真万确…那些妃子们的动静可不小呢…”老嬷嬷小声地禀报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如此,甚好。”端木太后沉吟一声,便吩咐道:“派人给哀家盯紧了邀月宫。若是有人胆敢打柳美人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就给我解决了。”
老嬷嬷自然知道太后的打算,忙应道:“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后娘娘就放一万个心吧!”
镇北侯府
“这些日子,让姨母和表嫂操碎了心,霜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季霜自那件事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的傲气,整个人谦虚谨慎了起来。
看着她的转变,杨氏自然是高兴的。“这也怪不得你…这世道,人心险恶。能够及时的抽身,已经不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小杨氏见姐姐一家子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看低她们母女,心中又高兴又惭愧。“说起来,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不对,没较好她,才险些酿成大祸。”
“你也别急着自责…霜儿毕竟年幼,再过两年就好了。至于霜儿的亲事,我们也会帮着张罗的。你们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其他的就别多想了。”杨氏一向都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可她越是这么说,小杨氏母女心里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姐姐能收留我们这些时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厚着脸皮在贵府打搅了这么久,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听少棠说,外头置办的宅子也打点的差不多了。我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就搬出去。”小杨氏想了好几日,总算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杨氏满脸惊讶的看着她,道:“难道是府里的奴婢伺候的不周?”
“姐姐误会了…侯府的奴婢,哪里有不周到的。只是…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今后也得学着慢慢独立。霜姐儿以后也得嫁人,有些事儿要开始学起来了。”小杨氏忙解释道,生怕与姐姐生了嫌隙。
杨氏沉默了片刻,倒是觉得妹妹的话有些道理。
于是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媳妇。“瑾儿…那边的宅子可都打理妥当了?”
“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若是姨母过去住的话,还需挑选一些得力的丫头和管事的才好。”裴瑾早就知道卢少棠在外头帮着置宅子的事儿,也早就安排人去采买家具和人手了。只是碍于是晚辈的关系,不敢开这个口。免得被人误解,容不下亲戚住在自个儿府上。
如今小杨氏提了出来,她自然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
乍闻要搬出侯府去,季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在侯府住的好好儿的,为何要搬出去?这里好吃好喝的住着,难道不比外头强?可到底是成长了一些,有些话她还是憋在了心里,没有直接问出口。
“难为瑾儿你了…还怀着身子,却还要替我们张罗,姨母心里真心过意不去…”小杨氏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姐姐一家子对她的好,她可都记在心里呢。
“姨母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能有多辛苦?总不过是安排丫头们做事。”裴瑾笑着谦虚了几句。
杨氏不想儿媳妇太过辛苦,便开口道:“自家亲戚,何须如此多礼?瑾儿你身子重,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
“哪儿能呢…婆婆您什么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还能缺什么?”裴瑾对着杨氏撒了撒娇,便从善如流的回了扶摇居。
西苑
“娘…我们真的要搬出侯府去?”季霜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小杨氏知道她心有不舍,舍不得侯府里头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到底他们不是姓卢的,始终都是要搬出去的。“打搅了你姨母她们这么久,也该离开了。更何况,你表哥帮忙置办的院子也不差,人呐要知足。”
季霜咬了咬下唇,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她们的确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眼看着廉哥儿也渐渐的大了,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你姨母并没有亏待我们,反而处处帮衬着。等到将来,你出了阁,也要念着他们的好,知道吗?”小杨氏轻叹一声,劝道。
要怪就怪她没本事,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性子也太温和。让府里头的那些小妾将家里闹得不得安生,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占尽了便宜。最后,不得不带着一双儿女逃离那个没有容身之地的狼窝。
季霜嘴上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那博古架上的每一个物件儿她都了若指掌。屋子里使唤的丫头,她也都用惯了。若是贸然的搬出去,又得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想想,就有些不踏实。
可小杨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母亲的身后,不甘不愿的收拾着行李。
说起来,她们当初到侯府的时候,可谓是身无分文,哪儿来的行李可收?总不过是侯府的亲戚给的一些见面儿礼,还有裴瑾这个当家主母给她们置办的衣裳首饰。
季霜收拾好自己的首饰盒,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好看的瓶瓶罐罐上面。
小杨氏见她那副垂涎的表情,脸色微微一冷。“霜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轻易的动念头想要占有。你表嫂对咱们还不够好吗?给的那些东西,都够我们吃穿一辈子了。眼界给我放宽一些,没得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季霜撇了撇嘴,只得硬生生的将视线收了回来。“不拿就不拿嘛…谁稀罕了…”
小杨氏见她那副模样,想要骂几句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多少的护着。
看在女儿有所改变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裴瑾因为身子不便,人在扶摇居里躺着,但心思却十分灵活。知道小杨氏母女三人要搬出去,便吩咐丫鬟送来了两千两的银票。
侍画将银票递到小杨氏的手里,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少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姨太太莫要嫌弃…今后开府过日子,总的有些花销,若是不够,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儿就行…”
小杨氏看着手里那张银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我们母女三人吃侯府的住侯府的,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怎能再要这银子…”
“姨太太莫要客气…您就当这是给表姑娘出嫁的添箱银子好了…”侍画尽管不喜欢季霜,但是对小杨氏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小杨氏推辞不过,只得将银子收下了。
侍画回到扶摇居,将西苑的情形说了一遍,裴瑾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就困顿的睡了过去。这些时日以来,她十分的嗜睡,而且浑身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似的。原先还觉得闷在屋子里很不适应,如今是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榻上躺着。
卢少棠进屋来的时候,裴瑾睡的正香。
“爷…”丫头们见到男主子进来,忙屈身行礼。
卢少棠抬了抬手,压低声音道:“去外面候着,别打扰了少夫人歇息。”
说着,便走到窗前的软榻边,弯腰轻轻的将裴瑾抱了起来,朝着里屋的床榻而去。裴瑾舒服的换了个姿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意思。
卢少棠看着娇妻这副懒散的模样,嘴角不由的向上弯起。
侯府书房
“王麟,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王麟听见主子问起,便将近来京城的一些异动如实的禀报。“齐王那边依旧是吃喝玩乐,没什么大的举动。不过,乌衣巷内却忽然多了很多的大内高手。”
“乌衣巷?”卢少棠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巷子,怎的引起皇上的兴趣了?更令人费解的是,皇上有什么重大的事儿,总会头一个知会他,让他帮忙出主意。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风声。看来,皇上这是对他起疑了?
“派人盯着那些内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派人来禀报。”事情太过诡异,必然是有原因的。
卢少棠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蠢人,早作防范还是很有必要的。
王麟近来要操心自己的亲事,又要当差,既辛苦又甜蜜着,做起事情也更有干劲儿了。忙不迭的应下了主子的吩咐,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赵永岑啊赵永岑…若是你这皇位不想坐了,我很乐意再帮你找一个人来代替…”卢少棠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嘴角满是嘲讽的冷笑。
一品香
“小二,好酒好菜的张罗着。”领头的玉面公子谪仙一般的踏进京城里远近驰名的酒楼,笑着吩咐道。
小二见到那位爷,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哟…齐王殿下,您来了?快些二楼请。”
“好生的伺候着,伺候的爷舒服了,爷重重有赏!”齐王本就是个爽朗的人,与百姓也能打成一片,并无半点儿的皇子子弟的嚣张气焰。
早就熟悉他的人,都会拱手上前行礼问安。
齐王也淡笑着一一回应,给人亲和有礼的感觉。
卢少棠寻来的时候,并不是从正门进的。所以,当齐王推开雅间的房门时,卢少棠已经等在里头了。
“破风,乌鸦,你们在外头守着。”齐王在见到屋子里头的人时,脸上的笑意一僵,继而对身后两个忠心的侍卫吩咐道。
破风乌鸦对视了一眼,安静的听从吩咐,退了出去。他们俩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自然是无人敢靠近。
“数月不见,殿下别来无恙?”卢少棠背手而立,面向窗外,听见屋子门口的动静,这才笑着回过头来。
齐王与卢少棠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彼此之间却十分有默契。“少棠兄弟每次出现,都这么的出人意料…本王,当真是受宠若惊。”
卢少棠轻笑几声,慢慢的踱步到桌子旁,以主人的姿态,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坐。”
齐王也是个极为洒脱之人,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找我有事?”
他用了我,而非本王。
卢少棠眼眸微闪,笑着道:“的确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