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怪异的称呼,侍书这才收敛了一些,轻咳两声道:“听说昨儿个沈御医回到宫里,面见了皇上,不久之后皇上就将禄王府的爵位降为了郡王。难道,这不算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看那个老妖婆日后还敢欺负我们少夫人!
裴瑾听后,却只是哦了一声,便又埋头在手里的伙计上了。
“少夫人听了这个消息,怎么反应如此冷淡?”侍书有些不解的嘟嚷着。
“即便是老夫人没了任何的头衔,但始终还是侯府的老夫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与其在这儿做白日梦,还不如多做些准备来的实际。”裴瑾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一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便皇上给她撑腰了,但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侯府不放?
她还是乖乖地将手里的跪得容易绣完吧,等老夫人养好了身子,她又该跪来跪去尽孝去了。
侍书顿时觉得没趣儿,撇了撇嘴退到一边去了。
侍画端了汤茶进来,轻轻地搁在一旁的矮几上,道:“少夫人都缝了半天了,停下来歇歇吧,仔细眼睛受不住。”
裴瑾揉了揉泛酸的眼角,的确是有些太累了。
将手里的玩意儿往针线篮子里一丢,裴瑾伸了伸懒腰,这才端起汤水含了一口。“嗯,这是什么茶,挺香的…”
“不过是奴婢老家的一种特产,再平凡不过了,哪里值得少夫人夸赞…”侍画谦虚的答道。
裴瑾又连着喝了好几口,才接话道:“原来侍画还有这般手艺,当真是不错。日后,必定能够成为贤妻良母。”
“少夫人莫要取笑奴婢了…”侍画害羞的低下头去,扭捏的走开了。
裴瑾瞧见她粉腮如霞,眼神柔媚的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莫非,这丫头是跟什么人看对眼了?她们整日围在她的身边,极少与外男接触。究竟是哪个男人这般幸运,入了侍画姑奶奶的眼了?
心被勾得痒痒的,裴瑾不弄清楚不肯罢休。“侍书,你来说说。咱们侍画美人的心,究竟是被谁勾走了?”
侍书张了张嘴,亦是满脸惊诧的模样。“有这样的事?”
于是,看向侍画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刀子。“好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妹妹我,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正嬉闹着呢,忽然听见裴瑾竖起了手指头,示意她们噤声。“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奏笛?”
丫鬟们面面相觑,仔细聆听之下,这才发现悠扬的低声若隐若现,如诉如泣,断断续续的传来。
“这府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秒人?”裴瑾支着下巴,闭着眼睛享受着。
丫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都很迷茫。
镇北侯府以军功起家,虽说后人大都请了先生教导识字书画,但极少能有成就的。如今这一代,更是多纨绔,没一个真正的风雅之人。所以,这样婉转悠扬的笛声,绝对不会是侯府的人吹奏出来的。
“啊…奴婢想起来了。”果儿忽然惊呼起来,道:“隔壁府上的公子,便是号称第一公子的卓三郎。”
卓三郎何许人也?
前一任的金科状元,据说相容秀美,文采不俗,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的名门闺秀。
古人有四大美男潘安宋玉兰陵王卫玠,大周也有四位美貌才情并重的美男子。其中之一,便是这位号称京城第一公子的卓玉杭。听闻,他每每出门,都会有不少的女子围观尾随,甚至还有大胆示爱的。让他烦不胜烦,于是除了上朝之外,都不敢踏出府门一步。可想而知,他是如何的出众了。
“哦…原来是他…”裴瑾点了点头,继续沉醉在美妙的音律当中。
侍书见她如此的沉迷,心中隐隐的替卢少棠抱不平,道:“论起音律,咱们爷也不在话下。少夫人若是想听曲儿,大可等爷回来。”
裴瑾瞪大双眼,似乎不怎么相信的模样。
侍书暗暗替自家主子鞠了一把同情的泪水,道:“咱们爷琴棋书画可丝毫不比那所谓的第一公子差!只不过,爷懒得计较这些名头罢了。”
“嗯…那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地讨教讨教。”裴瑾煞有介事的说道。
这才对嘛!侍书总算是满意了。
“那他会吹笛子吗?”裴瑾忽然问了一句。
然后,侍书捂着脑袋暴走了。宁安堂
“姑祖母今日的气色不错,想必是御医开的药方开始起效了。”凌若妤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凌氏。
接二连三的被裴瑾气得人仰马翻,加上身体上的不适,凌氏的脾气越发的阴晴不定。虽然凌若妤是她的侄孙女,有时候说话也不会太客气。比如人家小姑娘好心前来探病,她却摆着一副死人脸,半天不吭一声的,着实有些吓人。
“姑祖母?”凌若妤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
凌氏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十分忐忑。
沈御医的为人,她极为清楚。那是一个不容易被收买,而且只忠于皇帝的人。裴瑾那丫头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他唯命是从,那么就是皇上命他这么做的。想到自己的失策,她就暗暗地恼火。
沈御医肯定会向皇上汇报侯府里头的一举一动,皇上震怒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等了好几日,也不见皇上下旨来斥责她,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莫非是皇上不好插手臣子的家务事,所以才没有动静?亦或是沈御医并没有将此事通报给皇上,这又不大可能啊?
这样彷徨了几日,凌氏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便命人出去打探消息去了。这不,去的人还未回来,凌若妤就先到了。
可此刻,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这个有些粘人的侄孙女。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采莲惊慌失措的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根本没注意到凌氏脸上那暴风雨欲来的前奏。
“浑说些什么。姑祖母好得很,你皮痒了是不是?”凌若妤见屋子里没有别人,便遇阻代庖的以主人的身份,训斥起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来。
采莲受到的惊吓不小,忙在榻前跪了下来,道:“老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事由紧急,奴婢才…”
“好了,别废话连篇了。快说,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皇上可有圣谕示下?”老夫人这会儿也懒得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采莲打量了那依旧趾高气扬的凌家大小姐一眼,这才小声的答道:“启禀老夫人,皇上并无旨意下达侯府。”
“那就好,那就好…”凌氏听到这个答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不等她收起这惊喜,采莲又继续说道:“不过,禄王府可就惨了。”
听到禄王府的字样,那故作高贵的凌家大小姐也不由得瞪大了眼,迫不及待的扯着采莲的衣袖问道:“你说什么?这又与禄王府何干?”
采莲低下头去,腹诽道:要不是因为大小姐您口没遮拦,三番五次的跟郡主过不去,禄王府如今还好好儿的呢。
“你倒是说呀。”凌氏见她吞吞吐吐的,都快要急疯了。
采莲斟酌了一番,才开口答道:“启禀老夫人,凌姑娘。皇上下旨斥责禄王爷教女无方,已经被褫夺了亲王的封号,贬为郡王了。而且…”
“而且什么?”凌氏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么两个字出来。
“而且,后代子孙,再也无权继承爵位。”
采莲此话一出,凌氏不堪打击,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老夫人…快来人啊…”
凌若妤几乎是仓惶而逃,什么规矩礼仪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她怎么都想不通,她不过是到姑祖母府上串串门子,看看热闹,怎么就连累她的父王降了爵位?
其实,禄王被贬的事情,侯府里早就传开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没人敢在老夫人跟前提。而凌若妤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讨好自己的姑祖母,所以根本没理会周边那些人的态度。
“还真当自个儿的高贵的郡主了?”
“可不是呢…王府贬为郡王府,皇上不是说了嘛,凌家的后代子孙都不能再承袭爵位,哪儿来的什么郡主?”
“啧啧啧…真不知道凌大小姐之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听说郡王妃被郡王推倒在地,撞得头破血流呢…”
“郡王妃这是代女受过吧?”
耳边不时地传来闲言碎语,凌若妤都避无可避了。走到哪儿都是那些议论声,令她高傲的头颅怎么都昂不起来了。
如今,她一心只想离开这个令她屈辱的地方。
“小姐…小姐等等我…”凌若妤的贴身丫鬟提着裙摆在后面追赶着,生怕主子会抛下她不管了。
卓府
“小四,让你打探的消息,可有眉目了?”虽然距离放风筝那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卓三公子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娇脆可人的少女。
小四抿了抿嘴,有些不知所措。“侯府的口风实在是太严了,根本就探听不到什么。再说了,那日在后院放风筝的,又不止一人。奴才,实在是很为难。”
卓三公子拧了拧眉,对这个答案极为不满。“平日里不是很在行的嘛,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派不上用场了?”
“少爷…”小四委屈的嘟了嘟嘴,无能为力的低下了头。
“行了行了,我也没怪你。兴许是缘分还不到吧…”长身而立的玉面公子轻叹一声,心中难免会有些遗憾。
不过,既然知道人在侯府,那就不用太过着急。
翌日,卓三公子亲自动手,也做了一个纸鸢出来。模样与那日侯府放上天的蝴蝶十分的肖似,若是不仔细分辨,还真是一模一样的。
“少爷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了?”小四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上去。
镇北侯府这边,起初没人在意那天上飘着的花蝴蝶。直到那风筝不知道怎的,突然挣脱了丝线,径直朝着侯府后院砸去,这才引起了别人的关注。
“看,那不是少夫人的风筝嘛,怎么飞到树上去了?”一个小丫头惊呼着,顿时树下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侍书路过庭院,朝着那风筝瞥了一眼,也甚是好奇。少夫人的风筝明明就放在屋里,没有拿出来过。莫非是有些贪玩的小丫头,见少夫人不在意,便偷偷地拿出来放了?
“侍书姐姐,那是少夫人的风筝?”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指着树上的花蝴蝶问道。
侍书单手支着下巴,愣了半晌才答道:“不对啊…少夫人的蝴蝶风筝,翅膀上的花纹是红蓝相间的,而这个则是红绿的…”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院墙上突然冒出一颗头来。
“呀…那是哪个登徒子,居然敢翻院墙私闯侯府?”侯府的丫头们可不是吃素的,看到有陌生人出现,便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男子似乎觉得很丢脸,忙从院墙上翻身下来,朝着众人打了个千儿,道:“在下卓玉杭,不小心将风筝遗落在贵府,一时心急,才做出这等有碍观瞻的事情来,失礼了…”
翩翩公子的魅力自然是无边的。刚才还瞎嚷嚷的丫头们,这会儿全都望着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看呆了。
裴瑾听见外头的动静,不免有些好奇。刚要走出去一探究竟,却被侍画适时地拦住了。“少夫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