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罢,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吧。”甘乐意对宋悲言说。
宋悲言:“谁是死马???”
总之,两人回到了比云阳镇更大的蓬阳城,甘乐意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快就把药方上的药材都找齐活了。
厨子做好了一桌的鱼虾蟹,甘乐意马不停蹄地煎药,宋悲言便和司马凤拿了半桌子的食物,在他的小院子里吃起来。
甘乐意蒙着脸煎药,抬头看到司马凤和宋悲言正在比试谁拆蟹的速度快,于是把眼皮皱了又皱,给司马凤使眼色。
司马凤举着两个大钳子走过来,和他一起蹲在炉子边上:“你眼睛熏着了?”
“不是。”甘乐意拉下蒙脸的布巾,压低声音,“其实我急着带他回来,还有件别的事情。”
司马凤吮着白花花滑溜溜的蟹肉:“什么事情?”
“……你吃完我再说。”甘乐意咽了口口水。
司马凤赶快吃完了,飞快转身又从宋悲言面前偷了两个刚拆好的:“你说。”
甘乐意气急,只好转头专注盯着炉上药汁,冲着翻腾的汤药翕动鼻翼:“宋悲言他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
司马凤一愣:“什么?”
甘乐意:“就是拔针之后,我发现他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咱们在少意盟里的那几天么?我问他想不想阿甲和阿乙,他连这两位的名字也记不住,还问我阿甲阿乙是谁的名字。”
司马凤:“……很怪异。”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但很琐碎。比如双生子的名字,比如某种我跟他说过许多次的药草,或是蓬阳城位于郁澜江下游这样的事情。”
“你师兄怎么说?”
“他说肯定是针的影响。”甘乐意低声道。
迟夜白当日拔针飞快,针对他的影响几乎完全没有,但宋悲言的四枚针却深嵌脑壳许多年。是拔除针带来的痛楚影响了他,还是针本身影响了他,甘乐意和甘好都分不清楚。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些药里有止疼安神的,也有据说能帮人增长心力,回复记忆的。”甘乐意顿了顿,眼神里充满怀疑,“甘好自己也没谱,我还真不太相信。”
司马凤咔咔咔咬碎了最后半个蟹钳子:“没事,不怕。回来就好,你和小宋平日不要出门,最近蓬阳城中说不定也会发生些大事情。”
甘乐意:“什么事?”
司马凤正要说出他们对鲁王的怀疑,忽听外头由远到近,传来小跑的脚步声。
“哎呀,甘令史……”司马凤咧嘴一笑,“你的学生来了。”
甘乐意满头雾水:“谁?”
话音刚落,边疆的声音已传进院门:“甘令史!”
甘乐意的脸顿时黑了。
边疆对甘乐意的喜爱,着实十分明显。司马世家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晓得边疆这位热情的追随者。
甘乐意却只把边疆的来访看作一种他十分厌烦但又无法明确回绝的滋扰。
幸好此时面前有一煲药,甘乐意头也不抬,继续蒙脸,继续全神贯注地煎药。
见他如此专注,边疆悄悄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不便打扰,于是凑到桌边,和司马凤、宋悲言一起坐了。
他刚一落座,司马凤和宋悲言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边疆身上尽是灰土,呛人得很。
“边大哥,你今夜去了哪儿?这一身的灰尘。”宋悲言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边疆连忙站起,在院子角落脱了外衣,这才继续落座。
“到九头山去了。”他说。
司马凤一愣:“多少天了?还没找到?”
“没找到,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边疆来的次数多了,也慢慢不太拘束,见桌上有酒,自己倒了一杯,与司马凤碰了碰,“不过这回上山不是为了那老汉的儿子,而是又有一个妇人到官府鸣冤,说砖窑吃人,她男人死在里头了。”
司马凤想了想,隐约记得在去金烟池拜访霜华的时候,龟奴说过“前一日砖窑又塌方”之类的话。
“是因为塌方?”他问。
“对的。”边疆的神情有些无奈,“只不过这件案子也无人愿意去查,大人便交给我了。”
他简单说起了妇人鸣冤的内容,果然便是之前让金烟池蒙上一片灰土的那次塌方。妇人的丈夫在九头山的砖窑干活,已经有几个月了。与他同去的还有几个同乡和他的大哥,那夜砖窑塌方时,没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九头山塌的次数也太多了些……”司马凤道,“可赔了钱?”
“赔了,但妇人正是因为觉得赔得不够,所以才来找官府评理的。”边疆说,“可这赔钱的标准是官家定的,一人五十两,她也着实拿到了五十两。”
宋悲言从面前山一样高的虾壳里抬起头:“那她究竟为何鸣冤?是觉得那塌方不对劲?”
“那倒很直达深究……”
边疆却摇摇头:“不是的,她是认为钱分少了。她说一人不止这么点儿,大舅子私吞了不少,只给她一个寡妇五十两,不公平。”
司马凤皱眉道:“有了这五十两赔钱的标准在先,我从来只听过官家拼命克扣不肯赔足,居然还有多赔的?”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所以今日又去了砖窑,刚刚才回来的。”边疆说,“塌方死的人不止一个,但来找官府的只有那位妇人,妇人的叫刘小刀,刘小刀的大哥叫刘大力,两人都是从别处来九头山这边干活的。你对这两个名字可有印象?有没有案底?”
司马凤明白边疆是怀疑这兄弟俩牵扯到另外的案子里,妇人所说的赔偿只怕不止刘小刀一条命的偿金,还有别的赃银,她给弄混了。
但他对这两个名字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的。
边疆与宋悲言同声同气,一起说了句“若是迟当家在就好了”。
司马凤:“……对呀。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