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牧之回到自己的小屋里,脱了衣服,除了鞋袜,爬上床准备睡觉。但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刚才张秀才和他说的话,又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跟那些人一样,他就充满了恐惧,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就要跟那些伪君子、假道学称兄道弟,他就从心里犯恶心。
但是,现在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这个延续了上千年的科举制度面前,他甚至连个蝼蚁都算不上,难道还试图去撼动它吗?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会如何,完全是由自己掌控的。想要不做禄蠹,更应该博览群书,努力使自己的知识水平更丰富,不一味只读科举书目;而和何人交往,更是有他自己所控了,他又不想要封侯拜相,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用不着去结交那些人,只要乖乖地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便够了。
想通了之后,牛牧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精神放松之后,倦意也便渐渐地出现了,迷迷糊糊的,他也就这样睡了过去。
后来,他还是被牛李氏叫醒的。牛李氏早早地便帮他把东西准备好了,还怕他中午没吃饱,放书的篮子里还放了好几块点心,以防他到时肚子饿了,也好拿来充饥。
“来,喝些热水,免得嘴里不舒服,顺便也好提提神。”牛李氏将一杯白开水递给了牛牧之,牛牧之顺从地喝下,果然感觉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还要不要再吃些点心?”牛李氏将篮子里的点心拿出来,问他道。
牛牧之看了看,觉得自己也不是很饿,摇了摇头:“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不要迟到了!”
“还能再歇一会儿呢,我算好了时间的,我儿不必担心。”牛李氏一脸慈爱地看着牛牧之。
牛牧之点了点头,笑着向他娘道了声谢,牛李氏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下午仍是牛李氏带牛牧之去张秀才家,而张秀才下午也没有教牛牧之新的东西。他又再次检查了牛牧之上午所学的内容,没有问题之后,再开始教他写字。
这些东西牛牧之都是自带的,因为是第一次,张秀才就从篮子里拿出了砚台,加了些水,开始研磨。牛牧之在一旁仔细观察张秀才研磨的方法,默记于心,张秀才见状,心里也很是满意,特意换了个姿势,好让他看的更加清楚。
张秀才先让他自己写了一遍,牛牧之便向上次一样,装作完全不会的样子用手握着笔就开始写。张秀才见他连提笔也还不会,便握住他的手,教他正确的提笔姿势。
张秀才握着他的手,让他放松,然后带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起来,让牛牧之感受自己行笔的感觉,这样写了几个字后,才放开了手。
“你可感受到了行笔间的感觉?”张秀才问道。
牛牧之刚才被张秀才握着手写字,果然感觉到了不一样。上一世,他也会写毛笔字,但那是在学习了十几年硬笔字之后,上了大学后才开始学的,和张秀才这种自小就用毛笔写字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用笔的轻重、笔画的走势,对于以前只是自己摸索的牛牧之来说,可谓是打开了新天地。
“先生,还请先生再带我来几遍!”牛牧之还想再感受一下刚才的感觉。
张秀才也没要他一下子就能理解,成人都做不了的事情,他还是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的。他带着牛牧之又写了好几遍,让牛牧之自己感受。
“你现在年纪小,手上也没有什么力气,我也不指望你能写出多好的字来,但是,写字的这种这种感觉,我希望你能够有所明白。”张秀才语重心长道。
“等日后,你的感觉有了,年纪也大了些,便去模仿名家的字帖,这样,你的字也不会太差。”张秀才又道,“现在考场上因为种种缘故,大家多习惯用馆阁体,千篇一律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但是我觉得,字如其人,我还是希望你的字能够显现出你的个性来。”
牛牧之听到他这番话,看着他那副认真的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张秀才就带着牛牧之写字,偶尔会让他自己试一下,再纠正一些他的错误,整个氛围宁静安详。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待到二人反应过来,却是牛李氏来找牛牧之了。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牛牧之还在想着白天张秀才对他说的话。或许,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即使不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也要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底线,免得在这潮流中失去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