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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又绣鞋垫呢?”
一直脚不沾地,忙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杨青乌,才因为餐馆没有客人来吃饭而歇了口气。
蹲在门口的墙根下,看着隔壁的邻居常阿婆坐在一张藤椅上,一针针的绣着鞋垫。
“过来啊,青牛,看看阿婆绣的是什么花?漂亮不?”
满头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笑起来异常的温暖慈祥。
这个年纪的女人通常带着一种看透事实的宽容和慈爱。
常阿婆住在隔壁,七十多岁的年龄,自己一个人,身体还很硬朗,常常搬张藤椅坐在一颗大榕树下绣些图案精美的鞋垫,要不就是静静的听上一段昆曲,安静平淡,可以入画。
从没有人见过有人来看望过她,听一些上了年龄的老人说她的男人是做大事情的人,后来发迹了,不要她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原本,杨青乌与常阿婆不熟,杨青乌虽说不是心地险恶之辈,但也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的优良美德。
只是一天,杨青乌得闲片刻,闲来无聊,便随手捡了棍子蹲在门口,在地上写了一段《太上感应篇》的开篇,写完之后,还很臭屁的写上了“骨架峻奇,磅礴大气,颇有古人遗风”作为评语。
刚写完,拍拍手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差点没有碰倒一直在后面注视着杨青乌写字的常阿婆。
阿婆面带慈祥的笑容,很高兴的看了一会杨青乌,说了声:“青牛,你的字写的很好看哟!”
一口温软好听的江浙口音。
杨青乌一边用脚将地上的字迹抹去,一边讪讪的说道:“随手乱划的,哪能好看啊!嘿嘿。”
杨青乌转身又开始了他跑堂的命运,至于刚才随心随性的用正楷或者几笔草书在地上写下《太上感应篇》的开篇只不过是他打发无聊时间随性而为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忙着给客人端茶倒水,给厨师洗菜切菜的时候,常阿婆微微张着嘴,对着地面上一两个没有被抹干净的字看了好一会儿。
当天,常阿婆没有像往常一样绣她的鞋垫,做她的布鞋,也没听昆曲,而是躺在那张被磨得光滑的藤椅上,闭着眼睛,手指在手掌里来来回回的回味着杨青乌那几个字的结构和锋味!
以后,常阿婆每次看到杨青牛闲下来就会叫他过说了句话。
他家是哪的?
是否吃得惯上海的水和米?临走又塞给他几双绣着美丽莲花的图案。
摸着那一针针绣的很密实的鞋垫上的莲花,杨青乌想起了一个成语:“步步生莲。”
旋即又露出自嘲的笑容,暗道:“就算自己步步生莲,也是很快去往西天极乐世界而已。”
常阿婆送的鞋底,他是不舍得垫在他双穿的快要露出脚趾头的破胶鞋里的,不然实在是有些牛嚼牡丹,大煞了风景的意味了。
一来二去的熟了以后,阿婆除了拉着杨青乌唠唠家常以外,还经常和他下几盘象棋。
说实话,象棋这玩意,杨青乌不是太擅长,围棋他倒还好些。
不过还好,常阿婆毕竟上了年纪,精力有些不济,棋力貌似也就胜杨青乌一筹,所以二人也经常乐此不疲的杀上一盘。
当常阿婆说了句你要是能赢了我,我就给你说个媳妇后,杨青乌的热情就更高了。
他觉得阿婆就算没有孙女外孙女什么的,但到底也是年纪大了,认识的人多,说不准还真能给自己划拉个媳妇呢!
但可惜的是自那以后杨青乌就没有赢过棋,但好在杨青乌做什么事情都很有耐心,更何况这是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急不得!
常阿婆下棋很是奇怪,一个笑起来慈祥和蔼的老婆婆,棋风却是杀伐决断,异常果断和惨烈。
让一直喜欢和擅长用软刀子杀人的杨青乌头痛不已,一直在考虑换与不换子中纠结痛苦。
常阿婆非常有耐心,经常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留着不到十块钱剃的平头的青年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和回味,谁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或者忘记了什么?
直到杨青乌想好了后,轻声说道:“阿婆,该你了。”
今日和往常一样,杨青乌走到常阿婆身前。拿起绣着各种图案的鞋垫仔细的看了又看。
“阿婆,您这是绣的牡丹吧?花开富贵是不是就是您绣的这个意思啊?”
杨青乌一只手摩挲着鞋垫上绣的红红绿绿的牡丹花图案,开口问道:
“青牛,你能看的出啊?好啊!你拿去垫了啊!”
多少次都是这样,常阿婆先让杨青乌猜出绣的图案是什么,然后再递出另一只,塞给杨青乌去垫!
“阿婆,您给了我好多了,再说我这臭脚真不配垫您这么漂亮的鞋垫。”
杨青乌是真心的不想糟蹋了这些漂亮的鞋垫。
“拿去拿去。”
常阿婆通常头也不抬,固执的塞给杨青乌,杨青乌怕再拒绝会让老人家不高兴,所以都会小心翼翼的放起来,反正他也不舍的垫,都装到一个红塑料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