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元白说,“你什么时候厌烦了红尘,只管来这守拙园就是。”
柳七说:“老爷子建了这园子,自己倒不常住吗?”
“我父亲自诩逍遥道人,却常去白云寺和那个什么忘空大师探讨佛法,所以并不常在这儿。”
“好哇,”柳七羡慕道,“等我老了,过这种寻僧问道的日子倒也蛮好嘛。”
元白玩笑道:“谁会相信你这不羁的性子倒渴望这个呢。”
柳七亦笑道:“几年前你我在京城可是一起踏遍红尘,饮酒寻欢的,现在不也是在这寂静的都是中度日吗。”
“说真的,”元白回想起过去的自由沉思道,“逸天,现在我倒有些希望回到当初那种无所顾忌的时候,不像现在,想做点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不得不三思而行。”
“这么说你是想要做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啦?”柳七问。
“说笑而已。”元白笑道。这时阿兴来进来禀报道:“府里人来说六小姐”
话没说完元白忙问:“怎么,她又不好了?”
阿兴说:“没有,六小姐只是派人送来一封信。”
元白接过,打开信封看完后笑道:“你回去一趟,就说我一定不辜负她的美意。”
“是。”阿兴说着,走了出去。柳七见薛涛筏上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有粥待赠,兄归否?”就说:“晚儿倒是很记挂着你,她的病好些了吗?”
“她自从六七年前到了我家,没有一天是不吃药的。这两年还渐好了些。”
柳七犹豫着问道:“她能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元白说:“对她来说不记得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柳七叹了口气,脸上是遮不住的负疚与哀感,随即又指着指着墙壁上的《墨竹图》问:“这幅竹子是晚儿画的?”
“是啊,”元白说,“自从两年前你教会了她画竹子,闲着的时候她就常画。那次你去看她,不就是画完后睡下了吗。她醒过来我告诉她你去过,她还说唐突了‘师傅’抱歉的很。晚儿常念叨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以后以后再去吧”柳七突然问,“元白,你这儿有酒吗,给我拿壶来吧。”
元白知道但凡提起这些往事他就会生出浓重的悲哀,就摆摆手,示意下人拿了上好的陈酒。柳七把一壶喝个精光后长叹道:“元白,怎么我希望能够健康快乐的人,都是那样多命途多舛灾多难呢?是不是老天看我太会逍遥,太会寻欢,所以在惩罚我?然而,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在歌舞场中逍遥快活,忘记过去,还能怎样活着呢?”柳七叹了口气,突然笑了起来。这时,元白拿起一壶酒和他碰了一下。
“‘名花美酒拚尘醉’,逸天,别去想那些了。”元白劝慰道。
柳七说;“名花美酒,呵,酒是应有尽有,只是——元白,柳儿死了,你知道吗。”
元白道:“知道。”
柳七笑道:“是啊,想必元武都跟你说了。”忽然,他沉下脸来,眼中含着仇恨与痛苦咬牙道:“从前到现在,元白,他夺走了我那么多,还不够吗?我没有一刻不在追悔自责,可是他偏不放过我,好像那么多阿谀的人还不够他满足一样,他偏要我也匍匐在他脚下。然而,在他那样伤我以后,还指望我像他的奴才一样听话,可能吗?听命于他?哈哈哈哈哈哈”柳七笑的疯癫,元白却也习以为常了。原来,这仇恨要忘记,要原谅,不是经过多少次诉说与劝慰,也不是有过多少次痛苦与折磨就能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