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甚是恚怒,道:“妈,我是您的亲儿子吗?”包惜弱道:“当然是啊,你问这个干吗?”杨康道:“那为什么很多事你瞒着我?”包惜弱思潮起伏,心想:“今日之事,必得跟他明言,让他们父子相会。”言念及此,泪落如线。
杨康见母亲今日神情大异,心下惊疑不定。包惜弱道:“你好生仔细听我说。”包惜弱指着杨铁心手中的铁枪道:“你瞧瞧枪上四个什么字?”杨康道:“我小时候就问过妈了,你不肯对我说那杨铁心是谁。”包惜弱道:“此刻我要跟你说了。”只听包惜弱道:“这枝铁枪,本来是在江南大宋京师临安府牛家村,是我派人千里迢迢去取来的。墙上那个半截犁头,这屋子里的桌子、凳子、板橱、木床,没一件不是从牛家村运来的。”杨康道:“我一直不明白,妈为什么定要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儿子给你拿些家具来,你总是不要。”包惜弱道:“你说这地方破烂吗?我可觉得比王府里画栋雕梁的楼阁要好得多呢!孩子,你没福气,没能和你亲生的爹爹妈妈一起住在这破烂的地方。”
杨铁心听到这里,心头大震,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杨康笑道:“妈,你越说越奇怪啦,爹爹怎能住在这里?”包惜弱叹道:“可怜他十八年来东奔西走,流落江湖,要想安安稳稳的在这屋子里住上一天半日,又哪里能够?”杨康睁大了眼睛,颤声道:“妈,你说甚么?”包惜弱厉声道:“你可知你亲生的爹爹是谁?”杨康更奇了,说道:“我爹爹是大金国赵王的便是,妈你问这个干吗?”
包惜弱泪如雨下,指着铁枪哭道:“孩子,你不知道,那也怪你不得,这……这便是你亲生爹爹当年所用的铁枪……”指着枪上的名字道:“这才是你亲生爹爹的名字!”指着杨铁心道:“这就是你亲身爹爹!”完颜康身子颤抖,叫道:“妈,你神智胡涂啦。”包惜弱道:“我胡涂甚么?你道你是大金国女真人吗?你是汉人啊!你不叫完颜康,你本来姓杨,叫作杨康!”
完颜洪烈听到此处心中一惊,嘴唇向梁子翁一努。梁子翁会意,右手扬处,打出了三枚子午透骨钉,射向杨铁心的要害。张枫眼见钉去如飞,杨铁心势必躲避不了,便顺手抓起赵王府一名亲兵,在梁子翁与杨铁心之间掷去。只听得“啊”的一声大叫,三枚铁钉全打在亲兵身上。梁子翁自恃这透骨钉是生平绝学,三枚齐发,决无不中之理,哪知竟被张枫以这古怪法门破去。
彭连虎等人见变故又起,知道王爷心中最要紧的是夺还王妃,在梁子翁发暗器的时候,也准备上前飞身抢回包惜弱。突然到张枫破去暗器救了杨铁心,欧阳克和彭连虎五人齐声喝道:“是你!?”张枫微笑着上前道:“几位,又见面了!怎么?可是还想和在下较量一下吗?”欧阳克六人见到张枫,再也不敢上前,只是取出兵器,围在完颜洪烈身边,如临大敌的盯着张枫。
丘处机见状上前向杨康喝道:“无知小儿,你认贼作父,胡涂了一十八年。今日亲父到了,还不认么?”杨康听了母亲之言,本来已有八成相信,这时听师父一喝,又多信了一成,不由得向杨铁心去,只见他衣衫破旧,满脸风尘,再回头父亲时,却是锦衣压饰,丰度俊雅,两人直有天渊之别。杨康心想:“难道我要舍却荣华富贵,跟这穷汉子浪迹江湖,不,万万不能!”他主意已定,高声叫道:“师父,莫听别人鬼话,请你快将我妈救过来!”丘处机怒道:“你仍是执迷不悟,真是畜生也不如。”杨康见状竟不再出言,只是慢慢退回完颜洪烈身边。丘处机大怒,骂道:“小畜生,当真是狼心狗肺。”
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一人叫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众人回头时,只见远处正有高高矮矮的六个人向此飞奔而来,黑暗之中却不清楚面目。待六人奔到近处,其中两人从地下跃起,一人挥动软鞭,一人举起扁担,齐向欧阳克打去。那使软鞭的矮胖子叫道:“采花贼,你再往哪里逃?”郭靖听得语声,心中大喜,叫道:“师父,弟子在这儿!”
这六人正是江南六怪。他们在塞北道上与郭靖分手,跟踪白驼山的八名女子,当夜发觉欧阳克率领姬妾去掳劫良家女子。江南六怪自是不能坐视,当即与他动起手来。欧阳克武功虽高,但六怪十余年在大漠苦练,功夫已大非昔比。六个围攻他一人,欧阳克吃了柯镇恶一杖,又被朱聪以分筋错骨手扭断了左手的小指,只得抛下已掳到手的少女,落荒而逃,助他为恶的姬妾却被南希仁与全金发分别打死了一人。六怪送了那少女回家,再来追寻欧阳克。哪知他好生滑溜,绕道而行,竟是找他不着。六怪知道单打独斗,功夫都不及他,不敢分散围捕,好在那些骑白驼的女子装束奇特,行迹极易打听,六人一路追踪,来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