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人心疼得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了,“乖儿子哟……你,你还好吧?”
她忙作忧心状,“啊呀,今儿个庄大人特意拿了大红袍招待我,庄公子一碰,却洒了,真是浪费啊……”
“王淑华!你——”心肝肉儿疼的庄正气整个人都在吸气,这女人,这女人,她就不担心他找人将她关起来?该说她是愚蠢,还是胆大?
他却不知,他心中嘲笑愚蠢的妇人也在叹息他的愚蠢。为官之道,本就不是一味逞强便好。这庄正气,果然是“装出来”的正气。这样一味溺爱自己的儿子,又放纵自己的**——这庄府,如何能长久?他难道不知,那葛家的人,盯着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吗?
她后退半步,摇头,“大人可是在叫妾身?只是妾身闺名唤作翠蓉。土极了贱极了的俗名。众人皆知的。断然不叫‘淑华’那么好听的。”
“王钱氏,你给我过来,你同我说,这是不是你的内侄女?”
“她是!她化作灰也是!”那王钱氏好不容易听他点将,这时候憋太久了,声音都有些凄厉的味道,“怎么不是,王氏淑华,族中排行第九,是那王裕盛的独生女儿!”
她恨极了。
同样都是落难了的贵女,凭什么这一个就过得要比他们mǔ_zǐ要好得多!还如此悭吝。
那庄正气的表情,满满的都是心满意足,看着王翠蓉,便像看着瓮中的鳖。
他皱眉道,“既然是一个族中的长辈,淑华,咱们庄家与王家是世交,我也舔着脸,不得不教你做人的道理,断然没有这样不顾不敬长辈的道理!现在你三婶娘在此,你还不上前请安?”最后一句,声色俱厉,竟是威吓。
像是被吓呆了的王翠蓉连忙拍拍自己的胸口,“……可是,我是王翠蓉呀。我是被吴家的老太太买下来的。据她说,我婶娘这个人生得好看,这倒是与面前这位夫人一样。可我自己的婶娘可是个妓女呢,不是个正经人。难道这位贵妇人,也是操那皮肉生意的?”她假作天真娇憨,瞪圆了眼看着庄正气,“那庄大人是怎么认识这风月场上的能人的?”
“你——”
庄正气没有料到这妮子嘴皮子这么厉!让他的面皮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怎么搁得住!
她居然敢辱骂自己的婶娘是妓女,那看来那王家的门风,那旧日的荣光是打动不了她的了!庄正气,第一次感觉到棘手来。他本以为,这王家,以前是那么华贵的家族。只要这丫头心里但凡有一些留恋,他便有拿捏她的本钱。谁晓得她居然装傻装得那么彻底!
王钱氏早已忍耐不住,一张略微松弛的面皮一抖一抖的,“哼,你居然说我是妓女?那你爹王裕盛是什么人?龟公?你老娘是什么人?连头牌都混不上的窑姐儿?王淑华,你骂一句王裕盛,我就夸你一句够有本事!”
这女人,哪里有曾经的侯府嫡女,伯府少夫人的风度?
原来那些风采,都是需要富贵来养的。一朝没有,便能那样难看。
王翠蓉当她是傻子,笑话她,“我好好地,骂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听你说那位姓王的先生和夫人,被你那么讨厌,必然是好人。不会是他们不让你当窑姐儿,你便老羞成怒,恨上他们了吧?”
王裕盛,王徐氏。那么许多年了。她所在的地方,都满满地种满了栀子花。可这却是自从八岁之后,第一次听人提起他们的名字。久远的,她都恍惚了。
总角垂髫的好时候,父母的膝头,逗弄的木偶,是最精致的。比伯伯家里的小姐姐的要好看。
只是……纵然剩下一个人了。她总还要活下去。
她笑望着庄正气,摊手道,“原来庄大人找我来竟是这样的事儿。谁想竟是一个误会。我还得去葛府呢,葛公子寻我……我都同他说好了。”
“慢着!你不能走!”
庄大人皮笑肉不笑,“本大人说的事儿,必然没有错。我说你是王家淑华,你便是王家淑华。你信不信,我能治你一个‘不孝’的罪?”
“那葛公子……”
“呵呵呵呵……”不知道是狂妄,还是伟大的自信,庄正气像是看蚂蚁一样地看着王翠蓉,“不过是葛家的竖子,能奈我何?不过是家族里出了个贤妃,便想拿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