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太却是个分寸的,听了这话并不得意,连连恭谦道:“王妃的话真是愧煞老身了,不嫌弃老身这把老骨头才好。”
两人正互相寒暄,一旁的牛国公的家眷牛太太道:“王妃婶母,你们俩倒是谈上了,都把我们这些个人晾着凉快了。”
“就你皮,王妃快请上座。”贾老太太拍了牛太太一下,躬身请王妃落了座。
“众位夫人家事繁多,偏了今个儿还劳大家走这么一趟。”
王妃话一落,右座一位着着酱色百福褙子珠光宝气的妇人道:“王妃说这话真真是折煞我们,妇道人家难得松散,还是王妃体恤,这才偷得半日闲。”
王妃的帖子,谁家来的不是当家主母,话说的不假,只是未免太过谄媚。
这时右座的老妇人道打圆场道:“谁说不是呢,光是几个小的,都够操心的了。”说着便笑了一声,指着贾老太太道:“哟,今儿个老姐姐总算把您的宝贝疙瘩带出来,快过来,让祖母亲香亲香。”
说话的是理国公的夫人,柳老太太,因着和那位妇人有点亲缘,倒是解了围。
今日来的夫人里头,多数都是老亲勋贵,倒也没有那些不开眼的。
妇人聚在一起聊什么,无外乎聊孩子聊首饰,辈分大一些的便聊聊孙子,因此柳老太太这话算是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这都是老亲了,贾老太太也不挑小辈这么点事儿,因此也道:“哪里是宝贝,分明是个小魔星,哪有你家的俊。”她说着笑对着大孙子指了指道:“快去给众位长辈请个安。”
贾赦一进屋就乖乖的站在老太太身边,听着话给众位长辈请安。
本来么,贾赦岁数还小,雌雄莫辨的年纪,浓眉桃花眼,睫毛微微颤颤像扇子似的。
前些日子还有点子肉,瘦下来瞧着倒是越发俊了,就跟观音坐下的小金童似的。
妇女最爱的就是这个,可不得把人抱在怀里揉搓。
他一圈下来,不光腰上挂了许多荷包,脸上也多了好几层粉。想起妇女们的热情,他真消受不起。
贾老太太最是知道自家孙子的,平日里除了和她略亲近些,奶嬷嬷和那些个丫鬟,这没见着哪个近了身,瞧着孙子有些别扭,也不再与顽笑他,便对众人道:“偏了你们给他这些好东西,我们家这个岁数越大,倒越发不爱与我亲近了,说是男女授受不亲呢。”
“嗨,可不是,我们家这个也是的,说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小小人的,尽是一些大道理。都蒙咱们这些睁眼瞎呢。”北静王妃也笑,小儿子才八岁的年纪,多年不见,反而有些疏远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现在笑了,等会就恼了,摸不着看不到忽然就长大。
众人一谈起个孩子就没完了。
屋里小的才不过五六岁,最是坐不住的时候。
北静王妃可不敢拘着小孩,保不齐等会就能给你闹出来,因此让丫鬟引到偏厅去。
说是偏厅,王府自有规制,比起正厅也不差什么,物什一应俱全。
刚开始小孩倒是矜持,不过一会儿,都闹了起来。
虽是贵族家的小孩,可也都是孩子,撒起欢来能把屋顶掀了。
免费才是最贵的,这话只适用于二十一世纪。
在这方天地呆的越久,学的越深,贾赦越能体会教育不易。
上层贵族对知识的垄断,断了多少寒门的青云路。
千军万马独木桥,寒门想出贵子,比之前世高考还要残酷,运气才气毅力,缺一不可。最后能读出来做官的,那是万中无一,都是人尖子中的人尖子。因此,除了贾府这面大旗,他又哪里能与别人竞争。如今想来,他空有前世记忆,也无甚可骄傲。
此时此刻他不禁万分庆幸,他是幸运的,生于贾家锦衣玉食,资源更是从未缺过。哪怕是那些孤品绝本,只要他想要的,家里无有不应的。
因此,对于学习他越发不敢懈怠,不为别人,只为对知识的渴望和不甘心。
不甘心空有资源,却有可能在某一天输给土著,这是二十一世纪生人的张扬个性,也是一个男人的野心。
短短不过半载有余,贾赦褪去了先知的傲慢,褪去了陌生时代的胆怯,他只觉的在这方天地越发从容。
这种感觉不仅贾赦自己意识到,教他的十来位先生也欣喜于学生的成长,又暗暗担忧慧极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