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红日刚刚升起,淡淡的晨光穿透云层,温柔地撒落在地面,云天一色的白雾让这个清晨看起来,格外的朦胧而凄美。
医院里,每天的第一次忙碌高峰期就要到来之前,赵振国终于从那扇密闭的门内,一脸晦涩与落寞地走出来,心里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又像是瞬间永远地失去了什么?
脑海里,何霜年轻而模糊的脸庞,与叶微澜优雅而相似的脸庞重叠在一起,喃喃地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他想要听清楚,想要抓住,可在两姐妹的脸庞间,却又时或穿插过美勤或是欢笑、或是嗔怨、或是哭泣的脸庞,让他的心,说不出的复杂而难受,这一刻,他是得到的更多,或是失去的更多?
二十年来,他粗砺而温厚的指腹间,似乎还停留着美勤肌肤上的熟悉触感,他的耳朵里还听得见她温柔的声音,
那是一个如水一样清澈透明的女子,她高兴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笑,她伤心的时候偎在他的胸前哭,她娇羞的时候附在他的耳边悄悄问,“振国,你爱我吗?”……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答案,现在也给不了。
只是,美勤,我想过要给你的,我曾经想过,就这样忘掉一切,假装从来没有过去的往事,假装你我如初见的那一刻,
我说,“我有一个孩子,虽然不是我自己亲生的,但是,如果你不能待他如亲生,那我们这亲就不必相了!”
而你用那样崇拜而迷恋的眼神看着我,“我同意。我就欣赏首长这种光明磊落、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作风。”
我们,只见了一次面,只说了两句话,你就义无反顾地跟我走,牵着你的小手走进民政局时,我问你,“后悔吗?现在你还可以一个人走出这个大门。”
你扬起朝气而明快的小脸,对我说,“不后悔。首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美勤,你不会知道,那一刹那,看到你年轻而信任的小脸,我是想过要努力给你幸福的……
从医院出来,他便直接去了何霜的墓地,凝视着那张曾经深爱的脸庞,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过,
“霜霜,我一直以为,她在骗我,以为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永远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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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美勤的病房里,赵振国早已离去多时,赵盈盈一直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妈妈,我不要!我不要你和爸爸离婚,不要……爸爸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也跟你道了歉,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你不要丢下我和爸爸,还有奶奶,一知道你们离婚的消息,她就急得从乡下赶到了这里,昨晚还狠狠地骂了爸爸一顿……
妈,你再考虑一次,爸爸以后会改正过来的,我一定会叫他改的……妈,你不要这样,爸爸一定会改,会好好地弥补你的,在这以前,他是那么地疼着你的啊……”
因为这一个“疼”字,蒋美勤的泪水又滑落了下来,是啊,过去他曾经多疼她啊!
刚刚新婚的时候,她每次值夜班的时候,他只要没有任务,总是早早地就等在医院的门口,手里还拎了她喜欢吃的早点,披着朝露白雾,痴痴地往医院里面张望,一见她出来,便高兴地笑着迎上去……
调到sy市来之后,她体寒虚汗,他特意叫人给她做了一整套的狸毛服饰,从头上的帽子一直到脚上的护膝,没有一样漏掉,那软绵绵、毛绒绒的东西,曾让她的心多么、多么地温暖而感动……
她一直以为,幸福就是这些一丁一点的感动和喜悦累积起来;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善言辞,没有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而已。
却不知,他的爱、他的心,早在三十年前,就给了另一个女人!
听到警卫员来报告赵宇晟,说是老赵从医院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何霜的墓地,蒋美勤的心又是一阵尖锐的绞痛划过,她现在没法儿跟女儿说自己的感受。
她明白女儿的想法,无非是希望她爱的爸爸和妈妈永远地在一起,想要一个圆满而完整的家。小女孩的心思那么单纯而透明,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轻轻地握住了女儿葱白柔嫩的小手,“盈盈,你现在长大了……”
她只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