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辉站在门外的时候纠结,坐进了屋子里后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转眼变成了惆怅。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易白棠和商怀砚,几次斟酌,还是有话直说,免得待会自己说得太多,易白棠不耐烦又把他给赶了出去。
“我听说有棵树餐厅还没有拿到业内的星级餐厅资格,并且只剩下最后一个推荐名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易白棠冷冷说。
“其实何必介意呢?”袁辉硬着头皮,“你看我这里有门路,你只要点个头,我就把推荐表给上传了,不是你好我好吗?”
“不好。”易白棠继续冷冷。
“哪里不好了!”袁辉义正词严,“安全正确无毒害,高效省时快节奏!这样既方便了你,我义母也能感觉好过点。”
“哼。”易白棠的声音都冻出了冰渣子,身体一动,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会说话的人偏偏最爱说话。
商怀砚内心一通感慨,手也不慢,连忙伸手一拉,将易白棠给拉住了,免得人真站起来把袁辉提出门去丢了。
等两人重新坐好,商怀砚插了嘴:“今天航班延误了好久,董阿姨能这么早到,下飞机之后赶了不少路吧?”
袁辉:“……是吧。”
商怀砚又暗示:“董阿姨冷不丁见了白棠,应该挺受冲击的,现在还好吗?”
袁辉:“……大概不太好。”
商怀砚一环环扣到最后:“董阿姨心情激动,没法亲自上门,所以让你来吗?”
袁辉恍然大悟:“没错,是她让我来的。”他又转向易白棠,分外诚恳,“她其实很想见你,但分别了这么久,乍一见面,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所以之前面对面的冷场,真不是故意的!
易白棠冷眼一扫两人:“呵呵。”
商怀砚:“……”害怕。
袁辉:“……”太害怕。
袁辉给商怀砚使了个眼色。
商怀砚沉默了半天,起了个头:“当年你是怎么被董阿姨收养的?”
袁辉一听精神了:“这事儿其实简单,当年我妈帮过义母!”他也不等别人追问,略略一回忆,就把过去的事情说了个底掉,“那时候距离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年了,我妈离婚又下岗,还拖着我这么个小孩子,为了赚点钱,就把唯一的房子割了一小半出租。那时候第一位来租的租客就是义母。义母那时候好像挺落魄的,跟我妈说暂时没钱交房租,但房租会在一个月后准时给我妈。我妈那时候看义母单身一个人又没钱,聊了两句又知道义母刚刚离婚,没有孩子……”
听到这里,商怀砚忍不住看了易白棠一眼。
但显然易白棠对这些并没有所谓,依旧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等着袁辉说话。
袁辉继续:“我妈当时一时同情,就不收租金,先让义母留了下来。但后面的事情,大出我妈的意料……”
商怀砚略一沉吟:“董阿姨很快找来了钱?”
袁辉惊讶地看了商怀砚一眼:“没错,我义母很快在一家很不错的饭店中找到了事情做,并且据说还在当月就承办了一出高官的饭局,因此一下子就补给了我妈半年房租。当时义母风光的消息也传到当时我妈住的那个破地方了,还被很多街坊领居津津乐道了好久。”
商怀砚继续:“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袁辉大为佩服地看了一眼商怀砚:“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不知道是不是义母刚来一个月就出大出风头的缘故,在差不多她来到半年的时候,义母突然被她所在的那一家酒楼开除,而且是很不名誉的开除……”
易白棠这回没保持沉默,在商怀砚说话之前冷哼一声:“诬赖我妈偷学别的厨师的秘方吗?”
说完,他在心里又冷哼了一声:用得着吗!
听见易白棠说话,袁辉忙不迭接上:“猜中了!就是这样!义母被他们算计到了,丢了工作、很不名誉地离开酒店、还被当地的厨师协会通报批评,基本没有大酒店愿意再雇佣义母。但这半年来,我妈已经和义母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一次义母遭受挫折,我妈一直在她身旁安慰。还联合了好些街坊,说绝对不相信义母手段卑劣,窃取他人成果,还一起上了厨师协会找个说法,这事是在义母不知道的时候做的,结果他们和厨师协会的人发生冲突,我妈在冲突中胳膊扭伤,进了医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约是迎来了生命中最重要一次转折的缘故,他的声音也低了一点,“但是扭伤胳膊进了医院后,查出来的却是癌症晚期。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本来打算离开这个城市的义母也不走了,我妈也去世了,去世之前,我妈把存款和房子都给了义母,让义母照顾我。”
袁辉又说:“后来的事情就是那样了,等处理好我妈的后事之后,义母就卖了房子,再用存款开了家叫膳意的小饭店,但是不过两三年,膳意规模翻了十倍,成为市里头的龙头企业,将一些老牌的酒楼挤得开不下去。其中的一家就是当年诬赖义母的酒店。不过那时候义母连扫他们一眼都懒得了。接着义母一步步扩大膳意规模,每年一点每年一点,也就到了现在了。”
长长的过去总算说完了,袁辉感慨一声:“这些年里头,我一边跟着义母学厨艺,一边看着义母扩大膳意,直到现在还记得义母最初和我说的话,她说‘厨艺和其他所有科学一样,是一门机械的,流水线的作业——’”
易白棠突然抬起眼,目光炯炯看向袁辉,重复道:“‘机械的、流水线的作业’?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