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一词,在有身份的人眼里,是对下人的一种鄙视。在没有身份的人眼里,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毕生为之奋斗的。然则出生决定了身份,宜歌一向都不觉得自己是没有身份的人。她的出生,可以说是极其高贵的。哪怕是旧朝覆灭之后,柏加依旧是受所有人尊重及仰视的。
不曾想有朝一日,帝师的尊荣会沦落到被人用脚板抬着脸。可是她必须忍,此时此刻的她没有能力来维护柏家的尊贵。她扯了扯嘴角,甩开了脸。俪妃轻笑了一声,“还是个有脾气的贱骨头!”
俪妃自打出生到嫁给厉王,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使她的父亲出身草莽,好歹也是三军之主。她的高傲,是与生俱来的。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下人敢露出这样不知好歹的神色。
“紫烟,把她扔到暴室,好好调教一下。等调教好了,送回殿下身边。”清冷的声音落下,即刻便有侍从上前来架住了宜歌。宜歌侧头看向了那两个紧紧抓住她的侍从。只是一个眼神,饱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杀意。那两人显然是畏惧的。一个人,可以如此将自己的杀气展露出来。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因此手上的重量也轻了许多。更甚者,从主寝殿里出来,两人就松开了手。
“姑娘,抱歉了,职责所在。尔等不敢和俪妃娘娘争辩。所以委屈你了。”两人知道若是想要强迫她去暴室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请人的语气。若是她实在不愿意配合,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宜歌看了他们一眼,轻巧地开口,“我没想为难你们。想办法帮我带个口信给殿下,就说我在他家的暴室。”宜歌让人带话,倒不是指望他来救自己。只是觉得她和他母妃之间的事情,需要和他报备一下。至于怎么处理这件事,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了。
走进暴室,里头阴冷无比。宜歌扯了扯衣领。要知道夏天已经到了,她穿得不够多,原本到了夜里风大,就有些冷。到了暴室,里头满是冰水。脚泡在水里头,刺骨的寒冷。冷也就算了,水里好像还有些脏东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宜歌微微蹙眉。这样的地方,照她的性子是一刻都不想多呆的。但是她必须给那个人,留下一个她很“委屈”的印象。
这么一想,也就不得不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的脚了。要知道当初扭伤过左脚,师傅可没少在她的两只脚上少花心思。要知道她的脚差点就不能走路了。暴室里的人原本听说有人被扔进来了,还想着好好折磨她一下。结果一来,看见是宜歌,都不由得躲开了。看见她站在那里,连忙搬了凳子。
“姑娘别站在水牢里,这里的水阴毒,损伤了你的脚,可就不好了。”
“俪妃责罚,你们也敢这么轻慢?”宜歌轻哼了一声,她可是打定主意了要在这里受罚的。可没想要这么好的待遇。
“俪妃娘娘想来也是一时之气。等会儿想起来姑娘的好,又该后悔了。”暴室内里侍从,虽然都不怎么出门,可对府上的事可不是一无所知。宜歌此人,在太子殿下可是个红人。如今既然不是太子殿下下的令将她关进来了,那么就还不是她的时期。
“大人倒是难得的一个聪明人。”宜歌刻意留意了一眼这个侍从,见他一脸的奸诈狡猾,额角还有一颗很大的黑痣。这模样长得就不大讨人喜欢。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人,做起凶辣狠毒的事情来,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多谢姑娘夸奖!”那侍从一脸奉承的笑,“我已经派人去禀告太子殿下了。姑娘暂且委屈一下。”
宜歌缓缓点头,并不曾坐下。只是站起身,靠在了一旁的墙上。时间不知不觉,宜歌靠在墙边,睡着了。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打开了暴室的铁链。宜歌伸手揉着迷蒙的双眼。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拽起。连拉带拽的,宜歌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在冰水里站得久了,又困又累。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一阵目眩神迷。也没有抗拒,只是紧紧抓住了她的前襟。“主子……”
她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奚容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一整天,跑哪儿去了?”她开口,声音低沉,压抑着一种情绪,说不上来的无奈和苦楚。
“我累了!”在俪妃那里遇见什么,她一句话都没提。白天去做了些什么,她显然也是不想提的。奚容没有再问。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宜歌没有说话,蜷缩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说实在的,她讨厌他,因为他的母妃。可是她又不讨厌他,因为她感觉得到他的担心。也知道是自己发脾气在先,多有不是。他既然不计较,那么她就当这件事没发生。毕竟今天她可没少受委屈。
宜歌自是睡着了,没能知道自己这一路被奚容抱着回去,受了多少的注目礼。他抱着她,不轻不重。轻了害怕抱不住,重了害怕弄疼了她。怀里的人睡得很熟,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纤长的手上,有不少的灰尘。裙摆上的污水,不停地滴落。散发着一股酸臭。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脏。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水包裹着。宜歌幽幽转醒。看见自己身处的地方,竟是温暖。水的热气上腾,氤氲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