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殿中望着面带忧色的小姑娘沉默,殿内众人亦不敢多言,唯独心中有着想法的张皇后不愿叫皇帝再细思太多,眸光厉光闪过笑着朝挽夏说:“温娴快坐下,皇上不会真检验你骑射功课的,本宫听得宫人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艳,倒是个好去处。”
张皇后柔声细语,十分关切贴心的样子,皇帝也因此从起伏的情绪中脱离,赞同的笑道:“对,用膳后到御花园转转,天气正好,还能放纸鸢。”
帝后的提议挽夏自然是满口应下,然后重新落座。
侧身间她无意识去看了眼沈沧钰,他微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她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丝丝怒意。很奇怪的,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
可她不想探究,将注意力又放在帝后身上,两人正在低声商议什么,惹得皇帝连连点头面有称赞之色。
待到了传膳时间,众人移步。
在宫中用膳规矩多,再是山珍海味也会没了几分滋味,挽夏也不过慢悠悠的用个半分饱就随着皇帝搁筷结束用餐。席间皇帝拉着沈沧钰喝了几杯,兄弟俩相处显得倒挺亲昵。
喝过一回茶,皇帝就兴致勃勃领着众人到御花园,在见着宫人拿了制作纸鸢的用具,挽夏才明白过来皇帝要亲自动手。仪昭从未见过皇帝做这些,激动的围在他身边又笑又拍手。
一个燕子形状的纸鸢扎好,皇帝朝在指导太子的沈沧钰说:“七弟,你的丹青是兄弟间最出色的,来,给你皇侄女描上。”
沈沧钰神色淡然的点头,太子看着手中完成过半的纸鸢,眸光闪烁不明。
挽夏受宠若惊,皇帝居然亲手给自己扎了纸鸢,虽然要描画的人不讨喜。她忙朝皇帝福礼谢过,皇后在边上则含情脉脉的看皇帝,表情怀念:“皇上以前也给臣妾扎过燕子,臣妾还留着呢,这一晃都有近二十年的事了。”
发妻之言也引起皇帝的旧忆,不由得露了笑:“你当时还觉得朕画得不好看。”
皇后就抿了嘴直笑,精致妆容下的面容显得柔和,皇帝看着她温和的笑,眸光却是没什么波澜。
状似恩爱的帝后二人,使发现皇帝神色的挽夏莫名打了个寒颤,她忙瞥头看向别处。那边宫人捧着颜料,沈沧钰神色认真的一笔笔在纸鸢勾画着。下笔如神,动作行水流云,阳光下的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被暖化,只觉得他清逸出尘,似远离世俗的一位嫡仙公子。
他这皮囊倒一直是人模人样,可皮囊下那颗心充满了骇人的算计!
挽夏淡漠移开视线,仪昭已缠着皇帝要他给扎一个蝴蝶的,太子与三位殿下也正专注,她突然觉得无趣又无聊,抬头看天空。
天空很蓝,让人的情绪跟着也变得澄净……
皇帝在扎完纸鸢便处理政事去了,挽夏被皇后留到申时才出宫,又得了一堆贵重的赏赐,回程依旧是与沈沧钰同行。
其实她真看不透皇帝,明明顾忌着凌家靠近沈沧钰,却偏还吩咐他做这些事,就算是试探这种做法无疑明显又不保障。谁知道沈沧钰会不会就因此搭上了凌家呢。
她暗叹,帝王心思深似海,若是她能看清前世父亲与凌家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当马车快要出宫门的时候被后边来人拦了下来,那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她认得,是太子身边近身伺候的。
“王爷恕罪,是太子殿下让奴才给温娴郡主送东西过来。”他说着将手中一个红漆描金边的盒子递上前。
盒子挺大。
挽夏伸手去接过,眼底有着疑惑:“这是……”
小太监退了两步,恭敬的回道:“太子殿下只说是小玩意,郡主不要嫌弃。”
当朝太子送的东西,谁敢说嫌弃二字,她笑笑要小太监帮忙传达谢意。
沈沧钰看了两眼她手中捧的木盒,面无表情敲车壁,马车便行驶起来离开皇城。
挽夏将木盒随意放在一边,闭了眼假寐,不想直面对坐的男子。
沈沧钰也不介意她的故意忽略,在暗阁取了本兵书静静翻阅,马车内寂静,偶时响起的纸张翻动声让这沉默越发明显。挽夏不知怎么就心烦意乱起来,脑海里都是今日进宫的点滴,转而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是真的有些累……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沈沧钰手中虽是拿着书,却是一直在留意她。就是闭着眼,她眉宇间也显出疲色,是过于难为她了,可她表现得很好。
三言两语,进退有度,将人心揣摩得很到位。前世刚成亲的时候,她也常常揣测着他喜好行事,她以为他不知道,可每当她说什么他应下时,她那松一口气笑的可爱模样就出卖了心思。后来他会主动告诉一些喜好,她面对自己神色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沈沧钰就回忆起她说要为他做寿面,然后到了晚上笨手笨脚捧了大碗过来,说擀了长长一根,他当时看着那有筷子粗的面条不知该露什么表情。那大海碗的一根面条还咸得他晚上起夜几回。
第二日他差人去打听,才知道她在厨房忙活了整个下午,明明不擅长,却倔强又用心。像前世他在空寂宫殿中批阅奏折时,喜欢独留的那一盏烛火,明亮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