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你昨儿没见过他?”钟羽上上下下嫌弃地扫了陆冉一眼,捻着胡子慢条斯理地教道,“佛家有句偈语,叫‘相由心生’,你就不知道推测推测?”
陆冉气得跺了跺脚,丢开钟羽的胳膊,没好气地回道:“我昨儿在宝和楼就瞧了一眼,隔了八丈远,怎么看得清楚他长什么样?这要怎么推测?先生惯会为难人!”
“看看,不过说你两句,又不耐烦了!我说过什么?任何时候都要懂得不动声色、隐而不露,让人看不出深浅来,这是战术!”钟羽竖着眉头呵了一声,摇头叹气地开始感慨起来,“老头子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才收了你这么个孽徒……”
陆冉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吐了口闷气,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还嘴。她这个先生什么书都读,经史子集佛经兵书全都倒背如流,偏偏性子古怪得很,当年非得收了她当学生,也不管合不合适,想到哪儿就教到哪儿……哎,好容易收了个关门弟子,偏偏又是个老跟他唱反调的小姑娘,总得让他念叨念叨吧……陆冉想着,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垂着手一言不发地听钟羽一阵絮叨数落,脚尖点着地面蔓延开放的小野花轻轻转动着。
钟旭目瞪口呆地听着陆冉跟钟羽的对话,直到钟羽开始长篇大论地数落陆冉,钟旭才从勉强拉回心神。这么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竟懂得天下谋略!她说的都极有道理,她比他懂得还多。怪不得祖父老说他跟她没法比,谁跟她都没法比……
想着,钟旭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杂乱,也理不清自个儿心头的想法,视线迷茫地落在陆冉脚尖上,顿了顿,眼看着绣着桃花的鞋尖在眼前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合着地面杂次错开颜色纷繁的小野花,竟意外地好看,这么小巧的脚尖,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钟旭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耳根一阵发烫,忙收回视线,随后飞快地瞥了陆冉一眼。见陆冉笑意盈盈地听着钟羽的数落,根本没留意到自己,钟旭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克制了又克制,视线却还是忍不住往陆冉身上飘,也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等钟羽絮絮叨叨地数落得差不多了,陆冉才眉角弯弯地上前拉了拉钟羽的袖子,极其大方地认了错,眸子莹亮地望着钟羽,声音软软柔柔地笑道:“先生骂也骂了,我错也忍了。您好歹替学生分析分析,卫景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怎么那个钱小四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出文清贵被卫世子的人打了的消息?”
“你自个儿怎么想的?”钟羽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闷地瞪了陆冉一眼,反问道。
“不会是意外,钱小四十有八九是跟着我过来的。”陆冉轻轻吸了口气,眼里笑意散开,眸光莹亮,凝神理了理思绪,方继续道,“卫景炎派这么个人来跟着我,多半是因为大哥。淮安县地处陇西腹地,历来是文人墨客名商富贾聚集之地,在陇西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大哥是淮安县的知县,在文会上头又得了名声,卫景炎起了招贤纳士之心倒也合情合理。可大哥做事向来稳重,卫景炎的人拿不准大哥的态度,派个人跟踪我不过是顺便的事儿,没准还能从我身上盯出点别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