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却觉有些不大妥当,犹豫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法子?可真有效应?”林母也是从内宅中纷争杀伐过来的人,素知女子善妒,而贾秦二人自上回封诰事后颇有些不睦,若东西递进去了,贾敏多心起来反倒无益。邹氏笑道:“这是我们故里的习俗了,但凡女子生产,身上佩一吉物,必能顺利生产。这吉物大多是是平安产育过的妇女们生产时用过的碰过的物事。譬如我……”话未说完,突然想起林海还在厅上,邹氏一时语塞,便掩了话头。
林母勉强道:“果真?”邹氏笑道:“不然有老太太从前的旧东西也是好的。我想着多年前的东西老太太一时要找也费事,二则大嫂子是平安产育过的人,现今肚里又有了哥儿,说来福气也不小,二嫂子肚里的孩儿沾了这股喜气,说不得立时就出世了。”张妈妈听了邹氏这话,仔细思索了一回,才凑到老太太耳边说了两句话,老太太点头道:“亏你记性好。倒记得那块玉佩,你去找来送到产房里去。”张嬷嬷领命匆匆去了。
众人正在焦急盼望间,听到外头一阵请安问好的声音,便知林珩回来了。林母顿时喜笑颜开,她都有大半月没见过这凤凰了,如今听到他回来,再也不顾旁人,只伸长脖子望着外头。门帘一动,一个风神秀逸、面若芙蓉的小公子快步走了进来,先是给众人行礼了,才听了林母的吩咐坐到她身畔去。林珩好奇道:“太太怎么不在?”林母笑吟吟道:“你太太有喜了,如今正在里间歇着呢。”
林珩愣了一下,才拍手笑道:“果真?这可是喜事,孩儿给老太太、老爷道喜了。”一面起身向林母、林海行礼道贺。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秦氏肚中的孩儿可是他的同胞骨肉,就如同前世他与他大哥一般,血脉相连、骨肉相亲的兄弟。这与贾敏养下的孩儿,天上仙女转世的绛珠仙子远远不同。林珩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期盼,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秦氏,忙对林母说道:“我去看看母亲。”林母拦到:“你娘这几日操劳得狠,这才刚歇下,你也别急着见,等你娘醒了再见罢。”林珩只能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坐着与林母说话,听见林母、林海二人皆未用午膳,又忙劝他们:“老太太、老爷请多少用些东西罢。若是婶子知道老太太、老爷如此忧心,倒添了一桩不安,便是孩儿看着也心疼。”
一面命玫云下去备些清淡的粥食上来。林海、林母皆不忍拂了他的一片孝心,倒被他劝着受用了好些东西。饶是林海心里正为发妻愁苦,也分出几分心思到林珩身上。邹氏在一旁看了,未免咋舌,先前她和秦氏也不是没苦劝过二人吃饭,二人都不为所动,如今林珩轻飘飘两句话,二人都依了。可见这林家下人总说“大爷是老太太、老爷的命根子、心头肉”,这话再不错了。
秦氏是真真母凭子贵了,便是贾敏此胎产下哥儿也不妨事。听着老爷说起,这珩哥儿是何等的天纵之才,日后强爷胜祖也是有的,等这孩儿长大了,珩哥儿早就长成了,说不定连状元也考上了,贾敏的孩儿如何与他争?她们家客居此处,自然要有点眼色,不说洑上水,但好歹也别得罪了掌权人。因此她虽然对着贾氏敬重,但对秦氏却更殷勤。
且不说这边众人思绪纷纷,只提张嬷嬷气喘吁吁地从介寿堂到承瑛堂跑了一个来回,原来张嬷嬷年纪大了,本不该她亲自跑腿,奈何林母小库房的钥匙,是她和碧山掌管的,这汉玉双莲佩又是她亲手收的,可巧碧山染疾挪出去调养,她只好亲自去取。待缓了口气,张嬷嬷才推开产房的门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汗味、熏香味、脂粉味,十分难闻。史婆子满头大汗地站在贾敏身旁为其鼓劲道:“太太,再使点力气,哥儿就要出来了。”
张嬷嬷凑到史婆子身边问道:“太太可要生了?”史婆子无暇分心,林母不能进产房,已经打发张嬷嬷进来探问了几回,史婆子只能千篇一律地回道:“快了。”张嬷嬷道:“老太太命我给太太送玉佩来,说是佩在身上可助生产。”史婆子双眼一亮,喜道:“果真?”贾敏难产如此之久,史婆子早就心慌意乱,如今听到有可帮助生产的东西,立时喜上眉梢,只是不好造次,不然早就动手抢了给贾敏佩上了。张嬷嬷含笑道:“这是三太太故里的习俗,听着好像很灵验。”张嬷嬷把秦氏的话告诉给史婆子知道,凑到贾敏身边,难道:“太太这样也无法佩玉呀!”史婆子病急乱投医,忙说道:“不如放在太太手里握着。”张嬷嬷依言掰开贾敏的手,把玉佩放到她手里。
贾敏早已痛得神志不清了,身上的寝衣不知汗湿了几回,鼻尖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芬芳甜香,耳畔模糊听到有人在说话,什么“老太太”“玉佩”的。贾敏使劲嗅了嗅那甜香,正觉精神振作些,却听到有人突然拔高了声音嚷道“大太太”“有喜”之类的字眼。贾敏听得明明白白,心内万分惶恐,好歹聚起点力气轻声唤道:“妈妈?”只听有人凑到她耳边唤道:“太太,怎么了?再用点力,哥儿就出来了。有了哥儿,便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