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下了衙门回来,在门上就听到家人们的恭喜声,再一打听,才知是贾敏梦熊之喜。林海突闻好音,大喜过望,顾不得去上房给林母请安,顺着脚步到了承瑛堂门口就径直迈了进去。
贾敏正歪在外间炕上,看丫头们做针黹,这一个说松花配葱黄好看,那一个说要将线劈成十六根才好,正叽叽喳喳说的热闹。见林海进来了,贾敏正要起身,林海抢行了几步,笑着按住她的身子,道:“可别起身了,怪劳动的。你如今只好好养着便是。”贾敏心甘如蜜,笑颜如花道:“哪里那样金贵,连起身都不能。”
夫妻又叙了些话,林海道:“你好生歇着吧,莫要劳神,我去见见母亲再来。”说毕,才起身往外走去。林母早听见他进来先去见了贾敏的消息,心下有些不悦,但也不露出什么,只是看屋里的丫鬟们说笑打发时间。如今人年纪大了,若是玉儿不在跟前承欢,便觉日子太长,难以消遣。若是多个孩儿也更热闹。
林海进来了,先行礼问好,喜气洋洋道:“恭喜老太太了。”林母笑道:“你媳妇已经道过喜了,说了一堆吉祥话儿,就免了你磕头。”林海笑道:“托母亲福荫,咱们家才又要添丁,正该磕头谢谢老太太才是。”
林母笑道:“罢哟,mǔ_zǐ同喜,合家之福。谢我做什么?要谢可得谢你们自个,素日里也修下了些福德,才有此喜。”林海喜道:“可见功过格还是有些效应。”林母笑道:“还是那句老话儿‘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咱们家也不算很出格了。”
“只是有件事须得商量一二。”林母蹙眉道。“何事?”林海见林母有些忧愁,便也郑重起来。“我想着你媳妇头年刚掉了个孩子,身子也不怎么健壮。若是又要管家,事务繁杂,恐太劳神了些。依我的意思,竟别叫她操劳才好,连晨昏定省俱都免了,清清静静地养一阵,才更好。”
林海点头道:“母亲思虑得很是。只是这早晚请安,是人伦孝道,如何能免了。若是为了她腹中孩儿,就更不能如此行事了,古语云‘感于善则善,感于恶则恶’,这文王胎教可是最要紧的。”
林母叹道:“偏你有理。我不过是被上回的事给唬怕了,才格外小心些。总盼着你们个个都好。”林海心头发烦道:“母亲提起旧年那件事,我亦很担忧。不如咱们请位擅长妇科的名医,供奉在家中。不拘三日五日,就看诊一番,省得事事得请太医,太医院道儿又远,一时有事也怕车马请了来不及。或是择个食疗的方子,日日调养着也就好了。”
林母点头道:“你想得很是周全,既如此就吩咐林仁去打听哪位大夫好,咱们就请哪位。横竖咱们也不是那小门小户,任是怎样难得的药都吃得,总是安胎要紧。至于内宅的事,我看交给大太太料理就很妥当。她来咱们家的时日也不很短了,想来管家也不甚费事。”林海点点头道:“孩儿素日看她倒也心有成算,颇具才干。”林母笑道:“你这么看,可见她也不俗了。”
林海笑道:“还有一事须与母亲斟酌一二。玉儿如今也有五岁了,也该请个正经业师来跟着读书才好。跟着我,我又时常公务繁冗,竟顾不上他,三日里有一日是温习旧课,倒是耽误他了。”
林母当下就有些淡淡的,面上却不露出来,只听林海往下说:“我也费心寻访了几年,才寻到一位合式的大儒。说起来,母亲或许还识得。他从前也跟着祖父念过几年书,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声动海内的大儒了。”
林母寻思了一回,才抚掌笑道:“可是赵玄辉么?他跟你父亲论起来还是师兄弟,最是亲厚了。只是放了几任外任,地方遥远、音信不通,才少了往来。”林海兴冲冲地说道:“就是他了。赵公现已致仕,就住在阜城门外二十五里的一个小园子里,正在嘉禧寺左近,再清幽不过了。儿子想着他们家与咱们本来就是世交,又与祖父有师生之谊,如今又让玉儿随着他念书倒也是一段佳话。”
林母犹疑道:“是再好不过了。他为人有些古怪刁钻,只怕不肯上门来教玉儿吧?”林海颇有些难以启齿:“他在城外设帐授徒,所择的学生皆是天分极高,稍差一点的,即便你是王侯之子,也是不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