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傲然立在石阶上,目光森严地打量着跪在下头的丫鬟婆子们,厉声喝道:“你们如此渎职,老太太可是大发雷霆,只说要严惩。倘若你们老实交代,老太太慈悲,自会给你们一个好去处。若有一句不实,被发卖到何处去日日受罪那也难讲!”她俯下身,目光里恶意闪动,对着一个小丫鬟冷笑道:“许是卖到私窠子里去呢?”这群丫鬟妈子已经跪了一日,早就吓破胆了,哪里还经得起张嬷嬷这般威吓,哆嗦着说道:“我说!”
“既是如此,咱们就好好分说。昨夜里,是谁值夜?”
“是奴婢在外间值夜。”秋瑞跪在下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她深知此次事发或许其他人可逃过责罚,独独她,难逃责罚。
“不是该有两人值夜,一人在外间,一人在里间熏笼吗?还有一个是谁?”
“昨夜本该是奴婢值夜,但因奴婢吃坏了肚子,气味不雅,怕熏着哥儿,因此李妈妈只教芸溪代替奴婢值夜。”云缕磕头道。
“奴婢昨夜里正要去值夜时,走到院里黑影处,有一群小丫鬟在玩,突然有个小丫头叫道‘谁推我跌一跤’,接着有的小丫头被推倒,有的被绊倒,并没有看见那后头捣鬼的人,丫鬟们都害怕惊叫起来,疑心是有什么不洁净的东西,四下里乱跑起来。也不知谁从后头推了奴婢一把,奴婢颠仆在地,将玻璃手照也摔灭了。这时有个小丫鬟来扶我,只说:‘李妈妈已叫云鬟姐姐进去值夜,姐姐尽可回去歇息。’因我的脚腕摔坏了,疼痛难忍,既想着云鬟已经去了,还有秋瑞姐姐在,便摸黑回去了。”芸溪在底头哭得一行泪一行汗。
“姐姐胡说,并无人来叫我进去值夜。”云鬟大声喊冤。
“李妈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张嬷嬷思忖着,看来事情就落在李妈妈身上。
“张姐姐,我冤枉啊!昨夜里,我服侍着大爷睡下之后就出去了。秋瑞也是知道的。”李妈妈嚷道。
秋瑞哽咽道:“确是如此。我还问妈妈:‘谁人在熏笼值夜’。妈妈说:‘已叫了芸溪进来。须臾便来,你且等等。’奴婢本是在外间做哥儿的鞋子,一会儿不知怎的,就困极了伏在桌上,并不知芸溪姐姐没有来。”
“我出去之后,忽然有个二门里挺面熟的小丫鬟一溜烟跑进来与我说:‘妈妈,外头捎信进来说妈妈的小哥儿就要去了,只剩一口气了。’我唯有这么一个哥儿,想着屋里已经有人值夜,并不妨事,我就家去了。垂花门守夜的黄婆子、崔婆子都是亲眼见我出去的。”李妈妈哭得面红耳赤,情知自己难逃罪罚,下场可怜。
“那个小丫鬟是谁?”
“奴婢并不知她的名字,只在二门里见过几次。”
张嬷嬷暗思,怎么如此之巧,李妈妈家去、秋瑞睡着了、云缕吃坏肚子、换班的芸溪被知会不用去了,可真是巧啊!
“芸溪,扶你的小丫鬟,你可知是谁?”
“天色暗,奴婢也没有瞧见,听嗓音像是我们院里洒扫的丫鬟红儿。”芸溪回想了下。
红儿都唬傻了,哆嗦着回道:“昨夜并没有到院子里去。与我同屋的六儿是知道的。”
“奴婢昨儿与红儿早早就吹灯睡下了,还讲了半宿的话。”六儿磕头道。
如此蹊跷!一环套着一环,想见是早设计好了。张妈妈情知内中有鬼,却寻不出其他线索,倒像是一段无头公案。她打了一个寒噤,这设计的人竟如此毒辣!张妈妈再三询问盘查,却再也挖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张妈妈前去回话,林母气笑道:“好!好!竟不知我林家居然也藏着这么一个贼人?这连环计耍得精妙啊!给我查,家里的大小丫鬟婆子通通给我叫来问话。我就不信真寻摸不出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