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心善少女救了老夫人上船之后,尚未来得及叙话,老夫人就因惊吓过度昏死过去。这少女忙叫人好好安顿老夫人,及至天亮,又派人去岸上延医求药,命人好好照看老夫人。等老夫人清醒后,才知这少女是通政司秦参议之女,也正要进京与父团圆。林老夫人观其温柔可亲、面容姣好,就动了另一番心肠。
又托秦姑娘往京中送信,此时,林海才知林母半路遇劫匪,险些丧命之事。初闻此事,林海唬得魂儿都快飞了。他少年丧父,是他的寡母挣命一般地把他养大,mǔ_zǐ情深自是难以用言语描述。若是中年丧母,纵使高官显爵,又有甚趣?他急向有司告假,匆匆南下,前去通州迎接老母。
及至见了面,mǔ_zǐ二人抱头痛哭,说不尽的庆幸欢喜。得知是秦参议之女救了林母,更是感恩戴德,直言必当厚报。接了林母回府,又是乱哄哄地见面,贾敏劝慰奴仆拜见,个人都表露出一段情肠,十分真挚。梳洗罢,mǔ_zǐ遣散众人,坐下从容叙话。说不尽林海的千懊恼万后悔,叙不尽林母的千后怕万感激。
“儿啊,此次若非秦姑娘,你我mǔ_zǐ二人只恐得在黄泉相见。”林母拭泪道。“是孩儿不孝,思虑不周,请娘亲责罚。”林海跪下,膝行至林母榻前。
“我的儿,是母亲命中当有一劫,不干儿事。”林母扶起林海道。“只是母亲悔啊!命到终时,娘才知自己是多么的荒唐糊涂!若是此时我去了阴间,见了你父你祖,你父祖只怕也难饶我!”“母亲,何出此言?”林海惊问。
“你父祖只需问我一句:‘为何林家至今尚且无后?’母亲恐怕羞也得羞死!我实在不甘哪,我尚未见我孙儿一面,叫我如何甘心离世?”林母扶着林海的手,哀啼出声。“此皆孩儿不孝,与母亲何干?”林海又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错在纵容你!你与贾氏琴瑟和鸣,不欲庶子生在嫡子前头,母亲也不曾说过什么?只如今,你已是向立之年,他人已做父祖,你却膝下空空。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让林家后继无人。”“母亲……这是孩儿的错。母亲不要自责。”如海连连磕头告罪。“儿啊!你与贾氏结缡十二载,她一无所出,你后院姬妾也无人敢生。如此待她,已经足够。母亲不想闭了眼去后,无颜见你父祖!母亲悔啊!”林母一时心绪过于激荡,竟是晕厥过去。林海吓得手脚冰凉六魂无主,好容易回过神来,又连忙叫人去请太医,急得脚步虚浮,如漂空中。更是在心里,连连发了狠誓,无论母亲说了什么再无不依,直求她能平安喜乐。
太医看过诊后,林母并无大碍,只受了惊吓,需好好调养。林海守在床前服侍汤药,一刻都不敢稍离。等林母醒来,更是赌咒发誓,回去之后必停了姬妾们的避子汤,务必年后就叫林母抱上孙儿。林母稍觉安慰,可见儿子还是孝顺的。她徐徐问道:“儿啊,秦姑娘与你有救母命之恩,你要如何报答?”“这,自然是要还到秦大人身上。我已叫贾氏送了重礼答谢。若是此后秦家有任何难事,儿子必会施以援手。”林海斩钉截铁道。
“若是教你娶了秦姑娘,你是肯不肯?”“母亲,这从何说起?”林海难道,“这秦大人也是堂堂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如何肯将女儿送人做妾?”“做妾自然是不肯的,若是与你做个嫡妻,你一正三品官员前去求娶他的女儿,他自然是肯的。”林海大惊:“母亲,难道你要教我出妻?这、这、这不成。”“谁个叫你出妻?”林母嗔道。“儿啊,你可记得,你上头还有一个嫡嫡亲的兄长?”“儿子自是记得。兄长三岁夭亡,每每父母亲提起此事,总是心痛难当。”“你兄长一人孤零零在地下,倘若我去之后,谁还会记得与他祭祀?儿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如何舍得看你兄长凄凉啊!”林母垂泪不止。
“我知母亲之意。母亲想是要叫我兼祧?”林海叹道。“我的儿啊,你就看在咱们mǔ_zǐ三十年来的情份上,看在你兄长无人承嗣后事凄凉的份上,应了我吧!”林母恳求道。“母亲,如此说折杀我也!我应了,应了。”林海更觉羞惭,竟叫母亲如此劳心。“我的好孩儿。我看那秦姑娘温柔良善,是极好的。她如此作为,是个有后福的。嫁与你,是极般配的。”林母说着秦氏的种种好处。“母亲认为好的自然是极好的。”“既然你已应承,少不得还得劳动我这把老骨头与你奔波一趟。”
林母养好身子后,就忙着上秦家相看。秦大人眼见林海向立之年已是三品大员,日后封侯拜相亦不是难事,又见林家诚意十足,聘了女儿做嫡妻,并不丢分,最后自是肯的。等两家走完三媒六证之程序,林母就催着将秦氏娶过门来。说来这秦氏也是有福气的,入门才三个月,就诊出了有孕,把林母林海喜得个手舞足蹈,这可是林家盼了整整十三年的嫡子嫡女,如何不欢欣鼓舞?十月怀胎满,生了个大胖小子,整个林家更是喜不自胜张灯结彩欢声喧天,林家终于有后,岂不是一件乐事?
只除了一人闷闷不乐,那便是如海嫡妻贾氏。这贾氏,眼见着林家嫡长子的出生,如何不又羡又妒?及至她流掉了一个哥儿,这羡妒就成了怨恨,下了狠心要将这哥儿除掉。这哥儿不过是稚子一个,尚且天真,如何有自保之力?在重重算计下,竟魂归离恨天。而爱国志士革命烈士林珩却恰巧在此时占了这个躯壳,倒成了一崭新的林家嫡长子。欲知史婆子贾夫人到底使了甚手段,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