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男人轻声呼唤着妻子,动作柔和而坚定的扶起她,揽住她越发清瘦的腰肢,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
“毅清?”乔柔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随即蹙起了眉,眉眼间不复平日的温柔,满是焦躁,“你怎么没有去看哲儿,他受伤了。快回去,哲儿需要人照顾!”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刚刚把为儿子提起来的心放下去,下一刻就收到即将失去妻子的消息。”男人的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你是哲儿的母亲,这种时候他更需要你。至于别的……”池毅清轻轻把手中揉着的膝盖放平,用帕子擦去妻子额上的汗珠,“我是你的丈夫。”
原本空旷的庭院中,多了一乘软轿,四个轿夫安静的站在四侧,乔柔认得他们,这些人都是丈夫出门时带着侍从。
池毅清动作轻柔的抱起妻子,将她放在轿子里,在她耳边细语安抚:“回府等我,哲儿还躺在床上呢。”他放下轿帘,四个轿夫稳稳的抬起轿子,脚步稳健而平缓。
“毅清?毅清?毅清!……”乔柔声带慌乱的呼着。
池毅清站在屋内,望着轿子离开了院子,才不急不缓的转身。
“岳丈。”他恭敬的对着面前的老人醒了一礼,并不等老人反应,便掀起袍角,跪在了妻子跪了一夜的地方。
“……哎,毅清,你这是何苦呢?”老人长叹一声,无奈的望着这个和女儿一样倔强的女婿。若不是他通知了女婿,恐怕他那个女儿真的会因着一个答案而跪上三天三夜吧。
“为人父为人夫,若是连妻儿都保不住,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池毅清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平和自然,仿佛他不过是直抒胸臆,并未发觉话中对面前老人的讽刺。
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老人,乔老爷子苦笑一声,摇着头,缓缓踱回了自己的书房。
老了啊,他真的老了。他想起了儿时父亲的教诲:为人父者,慈惠以教。为人子者,孝悌以肃。为人兄者,宽裕以悔。为人弟者,比顺以敬。为人夫者,敦懞以固……
那时候兄长还未成婚,却因着长子的缘故早早的担起了事儿,于是便总爱穿一些深色的衣物装作老成的样子。他那时还小,总是听着听着便走了神,望着柱子上的雕花,园子里的鲜花,傻傻的咽口水。他幼时视甜如命,可糖吃多了便牙疼的整宿睡不着,父亲因此总是限制着他吃糖的次数。一个月不过能吃上两三回甜味的糕点,唯有当那个人照着古方做些以花入食的糕点时,父亲能略放松些。那个人知道了,便总是做这样的点心,害得他儿时见着了花,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尝上一口。
那个人啊……乔老爷子的神情悲喜莫名。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弟,为人夫,他怕是只有作为父亲才勉强合格吧。真是白白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血啊。
“毅清!”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突兀的响起。
“柔柔!”池毅清转身便见到了一个鬓发散落,衣着凌乱的妻子。她的裙摆上沾着泥,手上包着一块帕子,样子狼狈又可笑。池毅清却只觉得怒从心起,这样子明显是从轿子里摔出来的。
他脸色一沉,随即又是满脸无奈,起身大步向前,把她从轿子中抱出来。
“你……”他望着怀里妻子无措的样子,只得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倒是进了屋子的乔老爷子听到了声响踱了出来,见到女儿女婿的那副样子,长叹一声,“罢了,你们进来吧。”转身蹒跚着走回了书房。
“当朝太后与乔家却有过节。”半晌,乔老爷子才幽幽的开口,“柔儿的姑母曾与太后的兄长有过婚约。后来因着些许缘故,并未成婚。”乔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但此事当是后辈擅自妄为,你们不必担忧,过些日子,京里怕是会有安抚之处的。”
乔柔依旧垂着头,做出一副谦顺的样子。池毅清却是皱着眉,一阵见血的指出乔老爷子刻意忽略的事实:“就是不知太后家中还有几个这样的小辈了。”
乔老爷子苦笑一声:“承恩公非太后亲弟。京都严氏乃是前朝大姓,太后那一支是嫡系,不过是在开国之初出了些意外,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太/祖也是为了安抚严家,才将太后指给了先帝,又从严家旁系中挑了个年幼懂事的封了爵位。”
这家人压根和太后不亲近,太后六亲没断的差不多都死了。
“那这位?”池毅清自然听懂了岳丈的意思,不由挑起眉。
“京城传言说这位承恩公家的幼子和太后早逝的幼弟生的极像,十岁进宫时,太后初见便欢喜不已,亲自抚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