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越发的讥讽的笑道:“而且,我娘虽然教了我什么叫长幼尊卑,却没叫我要敬重一个对我恨不得我死的人敬重。太太,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我娘?会不会心虚?还会不会想起,我屋里燃的香?”
郭氏面色大变,有一种秘密被窥破的惊慌失措,虽然后头竭力掩饰了,可是却又哪里逃得过沈玉阑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沈玉阑见了郭氏是这幅摸样,几乎可以肯定——吴氏的死,绝对和郭氏脱不开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好了,我事儿还多着,不想和你闹腾。”郭氏厉声言道,却是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虚张声势的味道。而那眼神飘忽的样子,更是浓浓的带着一股心虚的味道。
沈玉阑轻笑:“太太既然说不明白,那就当我没说过就是了。”说着也不再去纠缠,径直退了开去。
就在沈玉阑退开片刻之后,沈峻之便是从外头回来了,面上一片凝重,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沈玉阑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仿佛刚才一直没有动过。
而郭氏却显然做不到若无其事,面色依旧难看。
然而沈峻之却是没功夫去注意这些,去理会郭氏,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是走向了那顶软轿。
沈峻之每走一步,郭氏就只觉得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说不出的沉闷疼痛。死死咬着唇,之间掐破了掌心,也是没有一点觉察。
倒是沈玉珊见了郭氏这幅样子,担忧的惊呼出声:“娘你怎么了?”
沈峻之下意识的一侧头,总算是见了郭氏那副脸色,当下心头也是有些恻隐,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想了想却是什么也没说。不过却是站定了脚步,迟疑了片刻后,便是对沈玉阑道:“玉阑,你去扶李姨娘下轿吧。”
让一个嫡女,去请一个姨娘下轿,自然是十分大的脸面的。不过,比起沈峻之亲自去请下轿,自然又是次了一等了。
不过,沈峻之倒是也不糊涂。若是他真的去将那位姨娘请下来,那么以后,这位姨娘怕是会制不住了。
如今这样,由沈玉阑去请下来,是最合适不过的。既不会太过,也不会辱没了那位李姨娘。
沈玉阑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郭氏,这才缓缓走了过去,顶着背后郭氏刀子一样的目光,从容不迫的掀开帘子,对着轿子里的人伸出手去,浅笑道:“姨娘,我是玉阑。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沈玉阑的手上,也不用力,反而是轻轻的反握住,接着温柔的声音传来:“可是大小姐?真真是让妾身惶恐了。”
紧接着,沈玉阑只觉得手上一紧,随后就看见了一张白皙如玉的脸。说不上是什么绝色,可是看着却是眉目舒展,柔和端庄,只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这么一个人,任谁也不会觉得是个奸猾厉害的。
沈玉阑只看了一眼,就不禁越发的佩服起光武侯夫人来。这样的人物,只从先天上,就已经会让沈峻之心偏了吧?有欺骗人的容貌,再加上心机,郭氏……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姨娘抬头朝着沈玉阑一笑,眼底的善意传达得淋漓尽致。
沈玉阑便是也回了个灿烂和善的笑容。
四目相对之下,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沈玉阑知道李姨娘的目的和手段。而同样的,李姨娘对沈玉阑的目的也是了然。
李姨娘又看了一眼沈峻之,垂下头去,盈盈施礼,动作行云流水的美妙,几乎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仿佛画中之人一样让人赏心悦目:“老爷。”
沈峻之微微有些怔神,随后镇定下来:“好,那是太太,也去请个安吧。”心头倒是对这个御赐的女人颇有些满意了。这样自己放低了姿态,将自己身份定位在妾侍身上,实在是十分懂事。
几乎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沈峻之伸手虚扶了李姨娘一把。
李姨娘抬头,朝着沈峻之腼腆一笑,面上淡淡的红晕仿若春日里的桃瓣。
饶是沈峻之自认为不是什么风流浪荡之人,却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沈玉阑一直站在旁边,自然是将沈峻之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心头微冷,一股失望涌上心头来——不过很快又掐灭了。不报希望,自然就不存在失望。
只是心头却是越来越替吴氏庆幸——若是看见这一幕,知道自己一直满心期盼的丈夫是个这幅样子,那么会不会比死更难受?
之前郭氏还能解释成另有内情,那么如今的李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