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多久,就听见林妈妈轻声的唤道:“大小姐?”声音很轻,若是沈玉阑没睡着,自然听得见,而若是真睡着了,自然也不会惊扰了她。林妈妈做事,总是妥帖得很。
沈玉阑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然后指了指床沿,笑道:“林妈妈来了,快坐。”又看向藿香:“藿香,你去门外候着,我歇着呢,别让人扰了我休息。”
藿香自然是明白沈玉阑的意思是什么,这是为了防止人偷听。当下就退了出去,还细心的掩上门。
见了这个阵仗,林妈妈自然也心里雪亮;“大小姐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沈玉阑点了点头,笑得随意:“有件事儿我拿不定主意,想请妈妈替我看看。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
林妈妈笑:“大小姐只管说。”沈玉阑不懂就问,这一点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大多数的时候,她也都是倾囊相授的。只除了有时候有些话,实在不是她这个身份能说的,她才会三缄其口。
沈玉阑便是笑着问出了口:“我给林妈妈您讲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个官员,他娶了两个老婆。但是呢,一直一来两个老婆一个在老家一个在身边,所以也一直没什么冲突。可是有一天,这个官员呢,心血来潮,接了老家的老婆和女儿到身边。结果,路上那个老婆就遇上了强盗。被追杀了一路,最后死了。那个女儿呢运气好,侥幸活命了。千辛万苦的到了官员的身边。她以为自己以后就安全了。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一直用的东西里,有慢性的毒药。长久这么用着,她最后肯定是一命呜呼的。但是,这个毒药是谁放的,她不知道,更没有证据。所以,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告诉自己爹呢,还是自己悄悄的隐瞒这个事儿呢?林妈妈,您说,她该怎么办?而那个要毒死她的,又是谁呢?”
她自然是不能直接指名道姓的说是郭氏,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
不过,相信林妈妈是明白她说的到底是谁的。
林妈妈在听完之后,面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那香鼎。
“这样的法子,在高门大户里虽然不常见,可是却也不少见。至于下手的是谁——大小姐想来听过一句话,在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下手的时候,你就想想,这事儿一旦成了,那么最终受益的人到底是谁。“”林妈妈面沉如水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沈玉阑笑了,低头把玩抱枕上坠着的一个流苏:“我也是这样想的。想来想去,最终受益的,只有那一个人罢了。只是,这个事儿到底该怎么样处理,才是最关键的。”
“那位小姐,是怎么知道香有问题的呢?”林妈妈犹豫片刻后如此问道。
沈玉阑仍是笑,不过目光却是冷峻:“是大夫告诉她的。”
“那位大夫可信得过?会不会是误判?”林妈妈的态度仍旧是十分谨慎。
沈玉阑摇摇头,一脸肯定:“他不是冲动的人的。若不是有八成把握,他肯定不会轻言出口。”常俞来了这么几次,可是这一次才说,可见应该是有十分的把握的。常俞的稳重,让她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常俞和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过节,没必要胡诌这么一个事情来骗她。吓唬她。而相反的,常俞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和善。
林妈妈此时心里颇有些心乱如麻。她没想到,沈玉阑叫她来,竟然是说这样一件大事。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饶是她见过不少大世面,又生性沉稳,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慌了神。
林妈妈看向沈玉阑,却是只在沈玉阑身上看见了一股沉静,而没有半点慌乱。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如水,幽幽的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来。现在的沈玉阑,竟是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要知道,平心而论,沈玉阑的容貌是不算太好的。只能算是中人之姿。比起沈玉珊,那是差了一截的。
可是这会子,林妈妈心头却是生出一股感觉来——那就是,这样的沈玉阑,不知超过了沈玉珊多少倍。纵然沈玉珊的容貌再精致美丽一倍,却也是望尘莫及。
林妈妈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容貌之美不过皮相,犹如瓶中之花,虽美无神。而最美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灵动之美,这种美,犹如灵山秀水,千年难改。
沈玉阑的美,就是这种非容貌之美。
林妈妈镇定下来,自嘲一笑:“倒是我慌了神了。”
沈玉阑也笑:“这有什么的?常人听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就是会吓一跳的。况且——自身受其害,谁能不慌?我乍听的时候,就吓得不轻。险些腿软走不动路了。这会子才好了些。”
林妈妈却是不信——这样子,哪里能看出一点儿怕来?
“我心里有两个想法。一种是鱼死网破,一种是隐忍不发。林妈妈您觉得哪一种更好?”沈玉阑扬眉问。
林妈妈心头权衡后,却是果断的选择了另一种:“隐忍不发。恕我说句逾越的话。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爷,老爷未必会信,而且,也未必真的就能公正处事。郭家虽然渐渐势微,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沈家的根基太浅了。小打小闹的郭家那些老人不会出面。可是真关乎到两家人的名声和未来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影响的不仅仅是郭家,还有咱们沈家。”沈玉阑沉声言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咱们沈家,只会被人耻笑。而更甚至,会影响我爹的前程。对不对。还有那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可不只我这么一个。”
林妈妈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沈玉阑想得很透彻,也想得很深。可是偏偏看见沈玉阑一脸沉静不在意的说出这样鲜血淋漓又现实得让人心惊的真相,又让人不禁生出无限的怜惜来。
想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沈玉阑不可能不难受。可是此时此刻,却从沈玉阑的脸上看不见半点异样的情绪。仿佛她就是一个看客,和她根本没关系。
上一回沈峻之包庇沈玉珊的时候,尚且能看见沈玉阑面上恼怒忿然的神色。可是这一次却是平静得让人心惊。
这样的转变,只让人觉得心痛无比。只让人觉得无力,只让人觉得现实太过残酷。
林妈妈忽然有些不敢去看沈玉阑的脸,慌忙别开了眼睛。做母亲的人,总是会心软一些。可是同时,却又比旁人更坚强更狠辣一些。
所以林妈妈很快就又开口言道:“只是,咱们却也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