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去跟郭氏说这个事情。同时还想着,她亲自端一壶茶出去给沈玉阑。罚跪是有正当的理由的。而不给喝水,则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一个是长辈训导晚辈,是疼爱的表现。另外一种,却分明是苛刻虐待了。
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沈峻之会如何,那几乎是不用猜测的。
可是秦嬷嬷刚一转身,还没走进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就听见廊下传来大哭的声音:“玉阑(小姐),你怎么了?”
秦嬷嬷一惊,也顾不得回禀郭氏,忙又快步走了出来。却见沈玉阑已经软软的伏在地上,脸色很不好。而金荷与紫苏却是一左一右的拉着沈玉阑大哭不止,面上的惊慌让人无法忽视。
秦嬷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看着一起出来却仍是在看热闹的丫头们,秦嬷嬷的脸拉得更长了——“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送进屋里安置了?再去取了丸药来!”这些年换的丫头,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成日不干正事就知道干糊涂事儿!
丫头们这才乱哄哄的上来要将沈玉阑扶起来,可是紫苏却是一伸手拦住了,眼圈儿红红的冲着那群丫头吼:“不许碰小姐。谁知道你们是想干什么?不必你们假好心,们这就将小姐抬回去!”
秦嬷嬷皱了皱眉,亲自上前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什么?赶紧抬进去,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紫苏却依旧不肯。金荷也站起身来,抹了把泪朝着秦嬷嬷施了一礼:“嬷嬷好心,只是在这里一会还得抬回去。来回折腾麻烦,不如直接送回我们院子。还请嬷嬷点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丫头们娇弱,怕是干不了这样的事儿。”
金荷话也说得没错,当下秦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照金荷说的点了人让送回去。又差了人去请大夫。办妥了这一切,这才又忙不迭的去跟郭氏说这个事儿。
郭氏在屋里也是听见动静的,不过郭氏却没出去看。此时见秦嬷嬷进来,也是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闹哄哄的。”
“玉珊小姐胡闹,不许丫头给玉阑小姐喝水。丫头们也糊涂,竟然真真么做了。这不,我瞧着可能是中暑了。”秦嬷嬷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只觉得沈玉珊是被惯坏了,连个分寸都没有。
谁知郭氏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会不会是装的?”
秦嬷嬷一窒,顿了顿才淡淡道:“谁知道呢?大夫来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万一是真的,老爷那儿可不好交代。”其实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不好交代的——这不给喝水是事实,罚跪也是事实。
就在郭氏和秦嬷嬷说话的功夫,外头却是又起了波澜——先前沈玉珊不是给沈玉阑一个垫子么?沈玉阑没用,丫头们也一直没拿走。这会子忙乱起来也不知道谁一脚踩了上去,顿时只听得“哎哟”一声,接着就听个一个丫头带着哭腔道;“什么东西扎了我的脚!”
待到帮人帮她一瞧,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谁这么缺德,将纳鞋底的针放在垫子里?”
紫苏和金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之色。
待到回了自己的院子,郭氏的人都走了,紫苏顿时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颤声道:“幸好小姐没用。不然……”
那可是纳鞋底的针,不仅粗,而且不容易断。若是真用了。怕是直接就扎进腿里了。尤其夏天衣衫薄,也没个抵挡。更是……而且,膝盖那地方,本来就是几块骨头,万一扎进骨头缝里,一条腿说不得就废了。
金荷也是一阵阵的后怕,却是又强自镇定:“那是谁给玉阑的?是太太?”
“是玉珊小姐。”紫苏几乎控制不住,后怕得一直牙齿打颤,根本就停不下来。明明是大热的天,紫苏却是觉得周身发凉:这哪里是什么姐妹?分明就是催命的阎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阴损的法子,竟然能用在自己亲姐姐身上!沈玉珊的心,莫非是被狗吃了?
“这个事儿不许声张。”沈玉阑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至少不能从咱们口中说出去。至于老爷从别的地方知道,咱们就管不着。”
紫苏和金荷瞪大眼睛,忙看向床边,却见沈玉阑睁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面上的神色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说是伤感也不像,说是害怕却也不像。倒像是有些事不关己似的,带着一股萧索的味道。
“你醒了?”金荷惊喜的叫起来,倒是暂时将那后怕抛在脑后了。
“没有,我一直就醒着。刚才是装的。”沈玉阑转过头来,看着金荷温柔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金荷讶然的捂住嘴:“装的?你怎么敢?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沈玉阑轻笑:“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看得出来?就算是大夫来了。我一口咬定刚才晕过去了,大夫也不可能说没晕过去。大不了说我没有晕太长时间,只是一晃神罢了。”
正是因为是装晕,所以她才将方才丫头从垫子里踩出一根针来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