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熙并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
“大哥也不必敷衍我。”他唇角处露出一抹苦笑,“从前我一直以为咱们楚家,是在京中很是超然的存在。”
老夫人身为宗室郡主,辈分高,威望高。这样的家族,本就不需要联姻再强声势。而老郡主,在为子孙选择姻亲的时候,都是与朝中并不太显赫,却又都有实职的人家联姻。 “你这话便好笑了。”楚子煦眼皮儿微动,从桌子上执起茶壶,亲自倒了一盏茶放到了楚子熙的面前,淡淡说道,“生在锦绣膏粱之所,哪里有什么超然?萱华的事情,祖母和父亲确实有所打算。也并不
是要刻意瞒着你,此事牵连甚大,便是我,也知之甚少。你若是有疑问,不如去问祖母。”
闻言楚子熙眉间川字越发深刻。
祖母与父亲,到底要做什么?
且放下楚家不提,武定侯府中,此时却是一派剑拔弩张。
三房的小姐凌嫣,手里头正握着一把剪刀,刀尖比在自己的脖子上,正在凌颂的灵堂前,与凌肃兄妹剑拔弩张。
她眼睛红肿,一看便是哭过的。当然,这眼泪并不是为了死去的大伯父,而是为了她的母亲三太太。 三太太因不忿顾琬,跑去凌颂跟前搬弄了一番是非,结果本来就瘫痪在床上的凌颂不堪刺激,吐血而亡。这事儿,她匆匆跑了,自以为没人看见。然而现下是凌肃当家,府里发生的,只要他想知道,
又怎么会查不出?
三太太偷偷摸摸去了凌颂的院子,又慌慌乱乱地跑掉,园子里不止一个看见的。再者,她自己身边的人也不都是忠心,略一审问,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凌肃看似温润,实则心肠也甚是冷硬,当下便命人将三太太关了,除了三餐外,不许任何人去探视,只说待得丧事结束后再行处置。 凌嫣初时见母亲被关了,初时就闹了一场,只不过被三老爷一个耳光抽了回去。她的小性子也上来了,拒绝为凌颂穿孝,也不肯到灵堂里守灵行礼,三老爷也怕她胡闹,叫凌肃不满,只叫人将她看管
在院子里头,不出来就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凌嫣就发了疯似的冲了出来,手里头的剪刀一直抵着脖子,扬言若是不放她出去,就死在看守的人面前。
看守她的婆子害怕,只能开了门。
这会儿,凌嫣便昂着头,一双凤眼斜斜挑起,满眼里头都是愤怒。 “你要做什么?”楚子熙走了,然而萧离并未离去。就在凌妙身边陪伴,叫来往吊唁的人看着,倒是很有几分半子之意,便都不由得暗中点头——虽则这位王爷行事狂悖,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然而
对于岳家,还是敬重的。哪怕凌家姑娘已经随母改嫁,到底死去的那个才是生父,此时翊郡王如此表现,也是有给侯府撑腰的意思吧?
凌肃眉目间极为冷淡,只看着凌嫣问道。 凌嫣咬了咬因面色苍白而显得格外鲜润的唇瓣,想到母亲被关了起来,父亲又不肯出面求情,自己想去见母亲一面,竟然被几个老奴才拦住了,不说不叫她见,还告到了父亲跟前,叫父亲生生地把自
己关了起来!这几天,因她母亲搬弄是非气死了大伯父,眼见着府里的人都是捧高踩低,对她多有怠慢,就连餐饭都有时候是冷的!她犹如此,母亲的待遇可想而知! 这样想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只是到底还有几分的心气儿,不想在大房的人跟前示弱。便吸了口气,愤怒地质问:“我要做什么?我还想问你们要干嘛呢!平白无故,将我母亲关了起来,你们眼里还当
我们三房是一家人吗?我不管,你叫人把我娘放出来!”
她虽然怒气冲冲,但是说到最后,口气中竟然还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在这样肃穆的地方,自然极为不合适。
到底是个女孩儿,见她形容憔悴,泪光盈盈,凌肃便没有说话。他倒不是怜惜这个堂妹,只是不欲和一个小姑娘口角,没得失了身份。
倒是凌妙,缓缓站起了身。跪得久了,略有踉跄,旁边的萧离伸手一扶,方才稳住了身子。
她回头报以一笑,便敛了神色,如画的面容上冰雕雪凝一般。
迎上她冰冷的眼神,凌嫣身上忍不住一寒。从前凌妙横冲直撞的时候她从来不惧这个姐姐,然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水,这堂姐开始有了这样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