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凌妙性子偏冷,本就不像京城里那些小姑娘,动不动就是宴饮聚会的。但如今,凌妙已经被赐婚翊郡王,以后就是宗室的人。宗人府是不会容忍一个有着不孝名声的王妃的。
萧离能为再大,又能护住凌妙几时? 且萧离如今对凌妙极好,但谁又能说,这好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当初,七皇子萧乾,对未婚妻卫紫璎,何尝不是掏心掏肺地好到了极点?纵然多少的宗室中人都对他颇有微词,但那几年间七皇子又何
曾在意过?转眼间,这浓情蜜意也不过是化作了一场灭门! 萧离现在爱重凌妙,可以不去在意凌颂。以后呢?凌妙嫁给了萧离,不管是否破门出府,凌颂都是她的父亲,这一点改不了。凌颂会不会一次次上门,仗着这层身份去讨要好处?日子久了,萧离的那
些情分会不会被磨光?
凌肃十分忧虑。
然而这话,也不能这个时候就说出口。凌妙固然明白他的苦心,却也还怕萧离听了留下心结。
所以一向以温雅清隽示人的武定侯世子,难得地纠结了起来。
“阿妙。”凌肃几番纠结。良久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按在凌妙肩头,沉声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叫他来打搅你。”
“啊?”凌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凌肃在安慰自己,点点头,“无妨,有郡王在。”
瞧着赐婚后就有些傻愣愣的妹妹,凌肃更加纠结了。
“妙妙。”
萧离骑着马过来。
凌妙一把掀开了帘子,对着他扬起了笑脸,绝色姿容便如同天光破层云,仿佛叫天地瞬间生辉。
心中一阵荡漾,萧离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凌妙,唇畔勾起一抹笑容。
“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风光地娶你进门。”
他翻身下马来到车前,在凌妙耳畔低声道:“三年后,我要在正阳门迎你。”
正阳门,乃是皇宫的正门。本朝的皇后,除了纯懿皇后以太子妃身份从正阳门入宫外,尚且没有一人能够走正阳门。
凌妙看了他半晌,眼波中流转着的是满满的信任,无声地点了点头。
萧离微笑,转身跨马而去。
身后,是他的一队亲随。
在这个稍显清冷的秋日里,马蹄扬起尘沙。萧离身上玄色大氅迎着风飞扬翻卷,分明只是一人一队,却硬生生带起了冲天的杀意与气势。
“走吧。”凌肃将手放在凌妙肩头,待得萧离等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吩咐了一声,马车进了别庄。
顾氏早就等得心急,见兄妹二人安然回来,才放下了心。但又提起了凌颂来闹,神色始终有些沉郁。
“都是我误了你。若是早知会有圣上赐婚,我真不当和离。”
她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后悔当日没有能够忍下一时之气。若是早知道凌妙会被赐婚给萧离,她或许不会和离。至于凌颂……
顾氏眼眸低垂,掌心中有一阵刺痛——早知凌颂无耻,她还不如直接下手,叫他永远动不得!
她虽竭力掩饰,但作为儿女,凌肃和凌妙又岂能看不出她的异常?
看着顾氏强自扯出的一抹笑容,凌肃心中闪过的念头,愈发坚定了起来。
凌妙并不知道自家温润秀雅的兄长要黑化,她抱住了顾氏的手臂,笑眯眯地说道:“为什么呀?以后我是要做王妃的人呢,才不愿意叫那些人沾光呢。娘,我只是您的女儿,我就认娘!”
“你这丫头!”顾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点凌妙的额头,“这话可不许外头说去。叫人听见了,该怎么说你呢!”
“随他们怎么说去。往后在我跟前,还不是要扬着笑脸来讨好么?”凌妙满不在乎,“再说,我招架不住了,不是还有我家王爷么?”
这就……我家王爷了?
这么厚脸皮的话都能说出来了……顾氏实在不想承认,眼前这个笑的花朵儿一般的丫头是自己的女儿!
凌肃也忍不住笑了。但他与顾氏的忧心顾虑显然不同,只要凌妙欢悦,那就一切都好了。
晚间,凌肃没有回到城里去,只在别庄里住了下来。顾氏便拉着他和凌妙一起,商议嫁妆的事情。 按照她所想的,既然是皇帝赐婚,那距离大婚的日子便不会太远。女儿出生后她就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为她预备着嫁妆了,这也是一般人家的主母都会做的事情。只是现下看来,从前预备的还是少了
些。毕竟凌妙是要嫁入王府的,那就是宗室中人了,手里没有丰厚的嫁妆,那是要被人耻笑的。 这么想着,她白日里的时候已经和锦儿收拢了自己手里产业的单子,一项一项比对着看。顾氏姻缘晦暗,但当家却是一把好手。当年她出阁,英国公夫人自觉愧对于她,给了她不少的庄铺银两。这十
几年下来,这些在顾氏的手里,翻了数倍不止。故而给女儿预备起嫁妆来,顾氏分外地有底气。 她拿出粗粗列出来的嫁妆单子,和凌肃细细商议着。凌妙坐在一旁看着mǔ_zǐ两个对得认真,不禁想起了曾经的祖母。那位老人家将她从小带大,疼爱得什么似的,她被赐婚给了萧乾,老太太分明是不
大愿意,但还是仔细地为她准备着嫁妆——亡母留下的那份,将军府公中该出的都不算,老人家还又拿出了自己多年的体己。当时那情形,分明和现下就是一般无二的!
凌妙眼中一酸,泪水险些落下来。她何德何能,两世为人,竟都能遇到这般真心疼爱她的亲人?
顾氏抬起眼的时候,就见女儿眼圈红红的,眼神有些迷茫。她只当女儿终于知道害羞了,便推了推儿子,示意他也看过去。mǔ_zǐ两个俱是偷笑不已。
直到晚间躺在了床上,凌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萧离所说的三年之约,却又有些疑惑,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亲事拖上三年呢?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她太久。
次日过半晌,别庄里迎来了另一位客人,凌颢。 “荣王妃,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