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粗使婆子听凌妙这样说,心有不服,便抖着胆子想要分辩两句,才说出了几个字,便被旁边一个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低声斥道:“二小姐教训你听着就是,哪里来的废话!”
那婆子这才想起府里关于凌妙的种种传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垂下了头,恨不能立刻就缩成一团叫人看不见才好。 凌妙却笑了,“你说的没错。但你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你在萱草堂当差,就该事事以老夫人为先。再不然,也是来问母亲来问我,三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既然这样,将你送到三房去当差,倒
是方便了。”
说着便命人,“去将她送到三夫人那里。就说这婆子对三夫人忠心耿耿,我成全了她这一番忠义,送给三夫人使唤了。”
有女兵进来拖了人出去,剩下的几个便都噤若寒蝉。
“行了,送了祖母回去吧。”凌妙挥了挥手,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心思与这些人计较。
“阿妙。”等人都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了母女两个,顾氏才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发涩,眼睛直直地看着凌妙,“你说的那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些陈年往事有多么惊世骇俗,若是传了出去,等待武定侯府,等待凌家所有人的又会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这些事情,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紧紧抓住了凌妙的手,眼中红丝隐现,“快告诉我!”
凌家别的人的死活她都不放在心上,唯有一双子女,却不能不放。无论凌颂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凌肃兄妹两个,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是她耗尽了心血教养长大的,她绝不能看着他们被伤害! “娘,你别担心。”见顾氏眼中已经有泪光闪动,凌妙忙扶着她坐好,轻轻地蹲了下去,将头伏在顾氏膝头,“不是要瞒着您,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且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若不是今天
凌颂他们咄咄逼人,我也不会说出来。”
顾氏一捂嘴,“这些,你到底是从何得知?”
恐怕老侯爷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嫡长子竟然是个下人所生的野种。
能查到这样隐秘的旧事的人,难道是……
“可是郡王?”
这里的郡王,说的自然是萧离。 凌妙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从前老夫人对韩丽娘母女的态度便不对。谁都有偏心,但是偏心到为了侄女和侄孙女将自己的亲人全然不顾的,却只有老夫人这样一个。尤其韩丽娘上次害我,老夫人明知道若是叫她成了事,毁掉的不光是我的名声,整个儿侯府都要跟着蒙羞,她却还是选择了帮着韩丽娘。从那会儿起,我便有所怀疑了。所以我拜托了郡王帮我查一查。原本我以为是老夫人有什么
把柄在韩丽娘手里,谁知道,却查出来这样的一段往事。” 她这席话里有真有假。老韩氏与韩丽娘的关系,是她一开始便有怀疑的。只不过那会儿她势单力薄,有心调查却又无法施展。她有心无力,萧离却丝毫不会觉得为难。别说三十年前的事,他手下那批
人,恐怕连大凤朝老祖宗的陈年往事都能查出来。
“郡王他……”顾氏闭了闭眼睛,涩声道,“会不会……”
会不会将这事情当做了凌家的把柄呢?
“您放心,他不会伤害到咱们的。”凌妙轻声安抚顾氏。
顾氏忧心忡忡,然而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
“娘,您别多想了。翊郡王他什么身份?就算是他有意拿着这件事当做筹码要挟,又能图凌家什么?权势,官位?还是钱财?”
她双手一拍,然后摊开,“这些凌家都有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尖刻,顾氏听了却是轻松了些。凌妙说得没错,凌家又有什么值得翊郡王去抓着这件事威胁的呢?
她轻声叹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就是您多心了!”凌妙见她终于展颜,连忙道,“夜都深了,娘,你早点儿歇着。我陪着你一起睡,明日咱们早早起来,搬出去吧?”
“委屈了你。”顾氏看着凌妙灯光下愈发娇美的面庞,眼圈一阵发热。好好儿的侯府千金,跟着一个和离的母亲,往后又能有什么前程呢?
可是她也知道凌妙的脾气,必然不会留在侯府里。且就是顾氏自己,也不放心凌妙留下——凌颂是个利欲熏心的人,难保不会拿着自己的女儿去当他往上爬的棋子。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顾氏伸手抹去,“你说得对,明日一早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