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姑母蒋氏论年岁也得四十出去了,梦里那女子可要年轻多了啊?
她摸不着头绪,也不敢让王氏看出端倪来,忙拉着王氏的手笑了笑,“我没事儿了,娘回去睡吧。明儿还要请人来看宅子呢。”
前两日,王氏接着她爹高中的信,在信中,蒋德章告诉王氏,在京中已给她们的女儿相看了一门好亲,让她把家里的祖宅变卖了进京去,王氏正忙着找牙行来卖宅子呢。
本来王氏也心疼这宅子不舍得卖,可夫君蒋德章觉着家里老人都没了,将来他们三兄妹都住在京城,还想在京中置办一处宅院,把祖产变卖了也能凑点儿银子。
王氏虽有万般不舍,可拗不过夫君的意思,只得找了人来。
见蒋诗韵情绪稳定,王氏松了口气,让她重新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
又换来家里仅有的一个小丫头叫小坠子的过来守夜,“看着小姐,不准偷懒!”
小坠子也就十二三,梳着双丫髻,穿一领青布夹袄,瘦骨伶仃的,却甚是机灵。
“太太只管睡去,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她瞪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脆生生地答道。
王氏笑了笑,摸了摸小坠子的头,嘱咐她,“小姐快要定亲了,过几日就要进京去,你千万不可疏忽了。”
见小坠子点头如捣蒜,她方放了心,起身到了外间躺了,却睁着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子,“莫非女儿冲撞了什么?等得闲了要给女儿到庙里上柱香才是!”想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日,正是九月初三。
一大早王氏就起身精心地熬了一锅鸡汤粥端给女儿,服侍着喝下,方才让小坠子端水给蒋诗韵梳洗。
自己则从屋里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簇新的夹袄来给蒋诗韵换上,絮絮叨叨说道,“这是那日接了你爹的信之后,娘到镇上的成衣铺子里给你买的,换上看看可合适?”
王氏喜滋滋地拿着衣裳在她面前摆弄。
蒋诗韵低了头去瞧,那是一套大红的细布夹袄,摸上去质地柔软,和她平日里常穿的粗布衣料大不相同。
看上去,王氏花了不少银子。
“听你爹讲,相的是你姑母的侄子,他可是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你嫁过去,可就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少奶奶了。咱家秀姑可是出息了,从此后要打扮起来才是!”
王氏和小坠子把她扶起来,两人齐动手给她换上了,才搀着她坐在了有些老旧的镜奁前。
暗黄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泛黄的少女面容,鹅蛋脸儿上,两弯细细柳眉,一双剪水瞳眸,鼻如悬胆,樱唇贝齿。
蒋诗韵虽然先前也在镜中看过这张脸,只是此刻她穿着那身大红的夹袄,配上那张泛黄的面容,总觉得隐隐透出一股熟悉感。
怎么会这样呢?
她有些糊涂。
脑海里不知不觉地就想到了那个梦境,再对照一眼镜中的面容,蒋诗韵的面色更白了。
莫名地,她觉得这两者很是相似。
恰巧这时,王氏打散了她一头青丝,顺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面色越发苍白。
蓦地,一股揪心撕肺的感觉上涌,让她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伸出手揪住胸口,只觉得镜中人和脑中人模模糊糊重合在一块儿,搅得她天旋地转。
“秀姑,秀姑,你哪儿不舒服了?”王氏急得快要哭出来,小坠子忙上前给她顺着胸口。
好一会儿,她才舒出一口气,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也瞬间消失地踪影全无。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有些发懵。
难道,梦中人就是几年之后的镜中人?
是不是这副身子前世里遭受过这样的磨难,最后凄惨上吊?
也许,这是梦中人留在她这具身子的记忆。
她死得那样窝囊,是不是很不甘?
蒋诗韵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理不清道不明。
既然她能穿越,什么样的事情还不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