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位列一甲进士,才学与谈吐自然是顶尖,只是慑于皇帝威严,任谁此压力下都得失常;所以谁也不敢托大,榜眼与探花各选了两个题目,皇帝赐与笔墨,允许他们用半个时辰拟稿,之后再答题。皇帝接着又道:
“白状元乃今科进士里年纪幼、却获得优异名次之人。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朕钦点状元并非浪得虚名,也无须给你半个时辰了,你直接答题即可。”说罢,指着没有人选“制夷”题目,随意道:“剩这个题目了,你现就作答吧。”
此话一出,整个选德殿里人都为之错愕,一时顾不得仪态,皆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几个礼部官员甚至想要起身为状元说项,但还没有动作,便被天盛帝扫来目光制止,当下不敢动作,只能心中暗自为白云着急。
“臣遵旨。”没有脸色大变,没有汗如雨下,没有惊慌失措……当然,也没有一般少年得志之人会有不知天高地厚。
科状元白云,皇帝允许下,抬头直视圣颜,看着皇帝答题。这样压力下,她仍然一脸平静,没有被皇帝威压给震慑到结巴昏厥、思绪混乱。
就见她只是略一沉吟,也没多耽搁,便开口说了起来。
口条流畅,语调舒缓,用典精妙,论证严谨,将大雍帝国四方边患都说了个遍——起源与兴衰、进犯中原周期、外族各部族之间恩怨与势力消长等等;说了如何利用这些来搅乱他们,让外族自行崩溃……用了一刻钟时间,答完这个题目。时间不长不短,论点精要独特,重要是充满了可行性,令人耳目一。
直到她答完了,整个选德殿人都感觉意犹未,还想听多,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白云对制夷所提出方案之可行性。要不是皇帝还上头坐镇着,礼部尚书都想跑上前拉着白云好好长谈三天三夜了。
显然,皇帝也是这样认为。
就见天盛帝原本严肃非常面孔柔和了些许,原本平静得有些冷冽目光,像点燃了两把火炬似,变得无比热烈,怎么也掩不住,当场就着制夷这个话题,君臣奏对起来。一问一答,皆无浮夸虚言,务实且充满开创性。
这白云何止一点不像个十七岁孩子,她像是个经年研究外族谋士,既了解外族,又能从中找出无数个对付他们方法;而那些方法似乎还相当可行。
天盛帝龙心大悦,一时失态,竟全然不顾一旁榜眼探花还等着他考较,就当人家不存……不,简直是当满殿官员与进士们不存。
身后正振笔疾书、记着他言行举止起居舍人与起居郎,也无法教天盛帝压抑住欣喜若狂心情。他拉着白云,就北蛮这个目前心腹大患做深入抵论;这一讨论下来,简直欲罢不能。天盛帝心中满是捡到宝喜悦,早就将白云是女性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忘了早先接见这些进士时,打定主意要为难白云,让她所有进士面前出丑事。
因为贺元请求不能砍她头,那么,也就只能让她名声受损,来让天盛帝胸口憋着那口气好过些许。再说,让她才名有瑕也是为她好,这样日后随便将她打发到哪个荒凉地段去当官,一辈子就戳那里待到致仕别回京来,也就不用担心身分被揭发了不是?
为了不历史上留下一笔黄记录,让自己一生英名毁,天盛帝不得不成为贺元同党,一同隐瞒起白云真实性别。但终究是意难平,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谁会料到,那样不愉开头,会有这样欣喜若狂结果?
天盛帝热切地看着白云,如获至宝,欢喜异常。直到此时,他心中才真正涌起“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感受。
对天盛帝而言,白云本来只是贺元附庸,就算当了状元,她生死,仍然不值一提。让她活着,只不过是因为贺元想她活着,于是向来宽纵着表弟奠盛帝,思考权衡了几日之后,同意让她活着——当然,太上皇力保也是天盛帝必须慎重以待原因。太上皇眼中,白云根本是他球场上佳搭档,有她,他踢起球来,简直有如神助,看谁还敢说他踢得一脚臭球!所以,万万不许白云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被押去砍头或流放。太上皇还等着她踢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