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此时上界,刀魔圣土圣殿内,呼延已然凝结农锄刀道圣土血珠渡过天劫,此时正自揽着柳烟一面品尝鲜果,一面说着这第四粒心念微粒带来的故事。
这般温存着听完呼延讲述,柳烟惬意闭眼,忽而又疑道:“这孤狼怎生如此古怪?若依常理而言,他乃是呼炎的师兄,亦是他此生最为亲近之人,为何反要坏了呼炎大事?这般局面下,苏岩一死便让呼炎失信于天下人,这渡燕城便会死守抵抗,落得炎军腹背受敌的险境,莫不是将呼炎往绝路里推么?”
“老爷我也正琢磨呢……”
呼延剔着牙缝,咂摸道:“这孤狼小子,看那脾性倒与我相若,只是总觉着浑身透出一股子怪味儿来,看似我心念微粒转生所化,细细思量又不大像,来历不明啊……尤其那朱厌十三死在他刀下时,他是出来相助、守卫呼炎,但得这一步,却将呼炎逼得走投无路,唯有背水一战。真个捉摸不透,这小子是来帮那呼炎的,还是要来弄死他这师弟的?也不知这小子学的是哪一路刀道?心境竟如此诡谲莫测……”
柳烟亦是点头认同,蹙眉苦思不已,倒是呼延不以为意,兀自大咧咧道:“却也无妨,待得呼炎这一粒微粒归来,兴许便能有些头绪了!再者说,这人界再大的事情,在我等便也是小事一桩……”
“也是!”听得呼延这话,柳烟总算释然,含笑殷殷与温存了一日,便又携手一道苦修起来。
转而说是大冥北上关外渡燕城,数以十万计的热血男儿,围着这小小城池厮杀已有一日。直待杀得天昏地暗,两军才在城墙内外各自留下上万残尸,听得鸣金收兵了。
这一场大战到得后来,两军已是杀红了眼,甚或已然杀得麻木不仁,任由箭矢、滚油、巨石、兵刃击中,也能僵硬转身,朝着敌军挥出狠击。
任是窍脉尽通的一流高手,在这人海之战里也不过沧海一粟,也有精疲力竭的时候,甚或回气不及,在这千军万马中,亦会英雄饮恨。
大战初起时,炎军上下连番大战,尚未缓过气来,反倒远程而来的朝廷大军气势如虹,一个时辰拼着折损上千人,竟生生杀上几处城墙,炎军守城危急至极。
但得在这紧要关头,连大王呼延亦亲自上阵,总算强行提起士气,将这几处城墙重新夺了回来。
只是这酣战一日里面,朝廷勇士不止一次杀上了城墙,又被数度赶了下来,这局面惊险得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总算撑到朝廷鸣金收兵时,厮杀经久侥幸生还的炎军上下,已然疲惫得连指头也懒得动弹一下了。
尚有些残肢断臂者,还能喘气的,能医治的自有随军大夫忙碌救治。若是当真在苟延残喘的,也自有其兄弟、同袍叹息一声,执起兵刃强撑起身,给他一个痛快,再替他合上双眼,让他得以安息。
虽说暂时休战,但得军士尸身还得收敛回来,让他们体面下葬,是以两军各自派出打扫战场与收拾的军士。
这时节的渡燕城外是寂静、沉默的,两军泾渭分明,各不干扰垂头忙碌,各自默默收敛着同袍尸身,待见得尸骨不存者,才会忍不住虎泪盈眶,无声默哀。
也不知是哪一处,似是炎军有位将士自血泊中收拢一位同泽残尸,但这同泽尸身未免太过残碎,他们训寻了半响犹自只能拼凑出十之六七,终是浑身颤抖,热泪夺眶而下,泣不成声。
这将士抱紧同泽尸块,哭得闻者哀默,却见他虎目猛睁,“哇呀”一声暴吼,忽而满是狰狞执刀跃起,朝斜侧的朝廷尸体胡乱猛砍一气,将那尸体大卸八块,以为泄愤。
但得此举看在周遭朝廷将士眼中,顿时引得群情激愤,数个义愤难当的朝廷将士怒吼出声,愤而朝他抽刀便砍!
先前大战里死了太多人,这些个将士无论敌我,心里都压抑着一股火气,此刻见得朝廷将士以众欺寡,周遭炎军军士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撸起袖子招朋唤友,再度厮杀开来。
本是争执,但谁也想不到这小小争执会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两方各自召集战友、同袍,拉帮结派惊动各自上将,随即一场汇聚两军全部兵马的城外激战,又有了无休无止的迹象。
两军的将军们尚未鼾歇,正自为明日战事聚议纷纷,渡燕城县衙内,呼炎听得这战乱的缘由,不禁苦恼得揉着太阳穴,恼火道:“这时节不休息,还有精神头闹什么事?我军本就处于劣势,据城而守犹自艰难,出了城岂非自寻死路?且先鸣金,听令返城者则罢,但得百息过去还不入城者,便自关紧城门,任由他们寻死去吧!我也管不得他们死活了!”
而在渡燕城远去一里之处,早已安营扎寨的朝廷大营中,在那主帐中央,朱言钧未曾卸甲,正自戎装坐在龙椅上,兀自兴致勃勃听着诸位将军争议,不时说些见解。他倒也晓得自家军事不通,未曾如呼炎期望那般瞎指挥,却是大胆将排兵布阵的军权放心交了出去。
是以此番朝廷大军的主帅,却是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正在沙盘前挥斥方遒,又复小心翼翼替小皇帝朱言钧讲解着自家用意,以此暗中传授朱言钧用兵之道,也可谓煞费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