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寻觅整个场中,竟真就不见那两块残躯,想来是被同家黑熊收敛带走,拿去土葬了吧。这黑熊乃是战死,不似那些血流、碎肉,可以随意抛弃,被收起身躯埋葬墓土,到也在情理之中。
寻不见心目中最佳的功引,呼延略微惋惜,却没敢再耽搁时间,将酒坛装满残骨、血水,他立刻盖上封镇,扬身飞跃石墙,一路悄无声息地狂奔向自家房屋,这才畅怀大笑。
将盛满功引的酒坛置于床脚,呼延抱起另一个空酒坛,再次遁入夜色之中。
兹慎如今已是舍监,高升一级,待遇倒也比监工好上不少,每月能得一大坛老酒,他就时常提酒来寻呼延,饮酒闲谈。
等酒尽坛空,兹慎离去之时,便将空坛落在呼延屋中。呼延不曾把空坛遗弃,亦甚少砸毁,几十年下来,屋前竟摆了好几十个空酒坛,不想此时却是物尽其用了。
黎明前这一个时辰,呼延往返八趟,满打满算便是八百斤功引,乐得他是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一缕红光透窗射进石屋,他褪下那套夜行服,换上监工皮子,推开门向西边眯眼遥望。那山头有三阳半露,红如烈焰,染得丹霞似血,已是黎明。
忙碌一夜,所获功引勉强够一次全身重塑,却还是略显拮据,老匹夫沉寂整夜,此时忽而传音。
“不若……明夜便走?”
脑中响起老匹夫的提议,呼延亦觉心动,可是沉吟片刻,又摇头否决。
“急不得,如此良机日后难遇,明夜尚有角斗,错过实在可惜。待明夜再收他十二坛,凑够两千斤整数,以免一次重塑肉身有失,还留一次机会。功引积蓄充足,再图谋逃遁之事也不迟……”
“耽搁日久,唯恐有变!”
“五十二年我亦熬过,又何须在乎多待几日?”呼延轻挑眉尾,低声冷笑道:“再说那出城也非易事,门前常立八头黑熊守卫,我想将这二十坛功引运出城去,也需寻到良机,理由充足,否则必会遭守卫质疑,断难成事。多耽搁几日,细细谋划一番,必要做到悄无声息、安稳出城才好。”
老匹夫稍作沉默,才沉声问道:“你这功引,八坛已让石屋内无处落足,明日又来十二坛,你却放置何处?”
“我屋前有两方闲地,闲地中五十二年来摆满空酒坛,乃是我与兹慎交情的见证,这情境早已是众人皆知。明日将十二坛功引混入其中,但须摆放整齐,又能引得何人猜疑?”
“故作聪明!”
老匹夫怒斥一声,“那十二坛功引有百斤重,必会深陷泥土之中,岂是那空坛所能比较?这破绽甚是显眼,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是被人拆穿,你那时如何辩解?”
“富贵险中求!”呼延淡淡回了一句,走向那排仆役居舍,依次开锁推门。
“这等瑕疵无法可解,以你之意,又该如何?”
“若依我意,八坛功引应已勉强够用,你不应再生贪念,及时收手,细谋出城之计,尽快出得城去,重塑肉身化为黑熊,才是明智之举。”
呼延静静聆听,轻叹道:“你应该心知肚明,那《古碑万变》秘法诡谲莫测,虽然手掌体悟已然功成,但从未全身重塑过,这套秘法便总有几分不定之因。功引仅够一次,若是失败则万事皆休,你叫我如何甘心?”
“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侥幸,唯有储蓄多多有余,我才有两分安心。”
这番言语,可说是推心置腹,没曾想却换来老匹夫嗤笑连连,“富贵险中求,此话先前是何人所说?于我看来,你不过是贼心不死罢了!我且有一言相告,一时贪念可杀人!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
此时已是出工时辰,呼延没时间与老匹夫争执,对老匹夫的劝诫充耳不闻,立于仆役居舍门前,气冲丹田,扬声长吼。
“出工——”
白日忙于喝骂、鞭挞仆役,借机磨砺那套《兹慎鞭法》,这日无事发生。待到日落收工回到屋内,期间十多个时辰,呼延竟不曾与老匹夫再说半句话。两人各执一词,相互劝解不下,便又陷入冷战之中。
夜里兹慎未至,呼延吃完食物,去仆役居舍分完契,便回到屋中紧锁房门。没有再去角斗场凑那热闹,他盘腿静坐在床榻上,直至深夜五更之后,双眸猛睁,精光四溢。
翻身跃起,迅速换上黑衣、面巾,待装备齐整,呼延抱起一个空坛,再次潜遁出屋。
一道黑影从窗中跃出,灵敏如猴,倏忽便溶入昏黑夜幕之中,悄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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