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人母,最疼爱者,不过就是自己的孩子,如今若是与长公主谈论些生儿育女之道,既不会突兀又可多得垂怜,当真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娡笑意愈深。
青寒跟着王娡久了,在宫里也逐渐与别的宫女宦官熟络起来,许多事情,交给她去打听,倒是极为便当。
因此不过一盏茶工夫,她便回来复命了。
“回禀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长公主从长信宫出来后,便去往了金华殿。那金华殿原是长公主下嫁之前的居所,如今长公主每每来看太后,也是就近住在这里。”。
王娡点一点头:“你倒打听得清楚。罢了,你去备些婴儿所用长命锁之类,选些女孩儿式样的,待会儿跟我往金华殿走一趟。”。
青寒应了一声,便下去收拾准备。
容芷送了王夫人回房午休,回来便正好听见二人谈话,问道:“娘娘如此对长公主好,可是有意拉拢?”。
王娡轻轻一笑,靠在椅背上;“也只有你和青寒那小蹄子,敢与我这样直接地说话。不错,我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如今这几日,你也看到了,我的家世实在不堪,不得不给自己找一处荫蔽之地。”。
容芷了然地点一点头:“娘娘思虑的极是。只是与长公主这样身份的人谈话时,咱们必得处处小心,不能显得有所企图。奴婢听闻,长公主性子虽是温和,却是个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且她自幼娇惯,手段也比旁人直接干脆。”。
王娡听闻,笑意深了几分:“原来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样的性子,倒是让人更想与她相交呢。”。
王娡从来不是那等识人不明的,她深知,若是一个人性子过于爽利,便是最好的盟友与最恶的敌人,一切只看自己如何利用罢了。
而如今,长公主这步棋,是她深思熟虑之后走出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
不多时,青寒回来了,捧了一个银丝楠木盘子。王娡走过去翻拣着,那长命锁是水田玉的,在日头底下色泽通澈温润,一看便知是上好之物。
王娡皱了皱眉头,犹嫌不足,道:“再去将前几日我吩咐宫匠给烟雨做的那对银刻丝缕金脚镯取来,拿红绸布包好了。”。
青寒有些不解,惋惜道:“那脚镯是给小公主预备的爱物。且娘娘不是说长公主不在意礼物贵重么?不如将脚镯留下来也罢了。”。
王娡轻轻道:“她是可以不在意,我却不能马虎。东西看不看得上眼是她的事情,我的心意必得体现出来才是。你只管去拿就是。”。
青寒见状,虽是百般不舍,也只得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王娡方才让青寒与她一同动身前去金华殿。
外面晴空万里,一片天青水碧之色,若是无闲事绕心间,四季本该都是好时节。
王娡忽然想起幼时曾读过的句子:“澎淮九月,山巍巍峨,长空一碧,落雁当哭。”。
这样醉人的景致,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自是无法看到,此生若能去一次江南,方才叫做死而无憾。
想到这里,王娡低下头,微微自嘲地笑出来,如今也不知怎么的了,越发爱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这一生,必得困于这重重宫墙之中,何必痴心妄想呢?
她垂下眼睛,缓缓走着。
不多时,便走到了金华殿。守在殿门口的宫女见她们来了,似乎有几分惊讶,旋即笑道:“娘娘稍候,奴婢进去通传长公主。”。
王娡欠一欠身,笑意温婉:“有劳了。”。
她立在秋风肃肃的金华殿外,宫中多种植桐木,秋风一起,满地萧黄。
王娡看着落叶索索,不禁也有了几分伤秋之意。
最是凄仇离人苦,黄叶梧桐,秋波万里掖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