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见他这个样子,十有*是忘了自己是谁,不觉暗暗失笑。
都道是孩童记性最是好的,这个样子,可见平日里多有不足了。
当下只宁静和气微笑着,到底是皇后见他痴痴,笑着道:“你不记得你王母妃了?前几日你们见过的。”。
王娡知道她说的是丧仪一事,当下笑道:“小皇子贵人多忘事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听闻是王娡之后,陵城似乎清明了几分,眼里有分明的嫌恶之色。
孩子不知道隐藏心性,看上去格外显眼。
然而不过一瞬,那目光便又消失不见。王娡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心内哑然失笑,当真是日日惊心,如今草木皆兵,连一个孩子也不敢相信。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试图把心绪拉回来。
皇后柔声道:“在御花园里逛了半日也该累了,花枝姑姑做了牛乳粥你去喝一些罢。午睡起来,下午便得上书房了,可不能惫懒。”。
陵城听得上书房一事,登时有些垂头丧气,到底是花枝过来领他下去方才去了。
王娡抿嘴儿笑道:“当真是姐姐费了好大的心思呢,这孩子也实在不成个样子。”。
皇后苦笑一声:“可惜我不是生身母亲,若是管教的严了,来日粟妹妹必要心疼怪罪我的。”。
王娡淡淡一笑:“姐姐终究是皇后之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良人,怎敢随意怪罪姐姐?即便姐姐好性子,妹妹也不能让姐姐平白受辱。”。
然而她心下更多的是一丝暗喜。
宫里孩子不多,若是陵城当真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保不齐皇上格外疼爱他,那自己的孩子日后必定难以争夺宠爱。
倒不如就这样痴痴傻傻的好呢,王娡冷笑出来,也活该不遂她粟婉容的愿。
皇后点一点头:“我说句话妹妹可别多心,如今粟妹妹这位分,也实在是太低了些。好不好的,连个正品都没算上。”。
王娡宁静地微笑着,轻轻吹凉了手边茶盏里的茶:“妹妹怎会多心?”,她慢慢饮了一口茶,唇齿留香,虽是有了身孕不宜多饮,却仍旧是不舍得这样的清香,偶尔也会用一些罢了。
“姐姐只往细处想去,”,她把茶盖合在桌面上,“虽说皇帝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到底有些女儿家的事情,不方便过问,必得太后娘娘出面谋划才是。而太后娘娘跟咱们一样,同为女子,自然是凡事知道的格外清楚,也不至于被蒙蔽了。”。
她的话说的温婉,内里机锋暗藏。皇后是何等聪明样人,不过寥寥几句,便就参透了。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粟妹妹性子要强些,难免不得太后的眼缘。”。
“这就是了,”,王娡静静道:“太后娘娘喜爱温柔平和的女子,怎会给她太高的位分,让她得意忘形呢?”。
二人正说着话,却看见陵城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糕点,痴痴地站着也不说话,嘴角还有食物的残渣。
花枝正匆匆走过来:“小皇子您慢些走,奴婢给您端了茶水漱口呐。”。
皇后招手对他笑道:“怎么的不去歇午觉?待会下午念书该没有精神了。”。
花枝这才赶了上来,拿着手帕子替他细细拭了嘴角,又端了茶来给他漱口。
王娡素来不喜莽撞愚笨的孩童,见他这样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下便有些厌烦,倒是皇后好耐心,仍旧揽了他细细询问着牛乳粥可合胃口。
这样子的气度,倒真真半点皇家风范也没有,几乎就要让人错认为是市井小民之子了,足以见得粟婉容出身微贱,平日里教育孩子,多有不足。
她冷冷喝着茶,并不怎样与陵城亲近,心内只巴不得他快些走。
皇后拉着他问了半日,方才放下心来,嘱咐子诺花枝领了他去睡午觉。
谁知道就在陵城站起来的时候,许是他反应慢,站了起来也不知道迈开步子,桌子上铺着的是魏国进献的四里同花绵绸毯子,毯子极长,几乎垂在地上。
陵城便好不好的,被那毯子绊了一下。王娡眼见的他直直朝自己倒来,一时情急之下无处可躲。
猛然间肚子上一阵尖锐的剧痛,连带着眼前也黑了,王娡只觉得翻江倒海的疼痛痛彻心扉,整个人也软软倒了下去,只听见皇后惊慌失措地喊花枝去叫太医,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沉入了意识的深渊。